第一卷 奔小康 04 回憶與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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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博納家有六口人,父親雷諾,資質中級上上,金係高級大武鬥士;母親芭妮蘭,資質中級下,水係高級魔法師;長子蘇迪羅,資質高級中下,今年二十四歲,水火雙係高級武鬥士,與母親芭妮蘭同級;雙胞胎姐姐貝娜利,資質中級上上,今年十四歲,火土冰三係中級見習魔法師,雙胞胎弟弟伯努利,資質中級上上,十四歲,金木雙係中級武者,這對雙胞胎加起來也算是五行齊全;最小的兒子柯蒂,今年還不到六歲,資質也沒到測試的年紀。
武鬥士主要進行身體修煉,對屬性的要求不高,大多武鬥士隻會修煉一種天賦屬性,那也隻是為了加強攻擊或是防禦力度。雷諾就是金木兩係屬性,而他隻選擇了金係屬性。本來蘇迪羅也隻打算修煉一種屬性,可是水火相克,失去平衡之後蘇迪羅差點受傷,隻能兩種屬性一起修煉。
可是魔法師必須按照屬性來修煉,屬性越多,修煉就越慢,因為要想升級,所有的屬性必須一起提升才行,有幾係天賦,所需的能量就是單屬性的幾倍。這樣的人前期修煉艱難,但是越到後期修煉越輕鬆,實力也越強,簡直就是完虐單屬性的人。
但是有多係屬性的人很少,隻有百分之一二的比例,所以路博納家的孩子們都是多係屬性,資質還那麼高,真是令人詫異不解又眼紅羨慕。
但這也有壞處,就是需要的修煉資源也是別人的好幾倍。窮文富武,這就是個無底洞。要是在大家族裏,這根本就不是問題,而且如此出色的天賦,也隻會是家族的重點培養對象。可是路博納家隻是個略有盈餘的平民家庭。
雷諾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像自己那樣,因為沒錢浪費了那麼好的資質,所以一直和妻子拚命賺錢,供孩子們讀書。
但是妻子身體接連受損,小兒子身體虛弱,都需要調養。幸好沃登卡的醫藥費不貴,但幾年下來數目也不小。
蘇迪羅考進了中級魔武學院,雙胞胎也進入初級魔武學院學習,每年光學費就是一大筆。還有住宿費,購買功法武技和各種裝備的錢,還要買藥劑,買各係的修煉資源。
幾個孩子都很懂事,假期都在外麵打工,也給家裏減輕了不少負擔,但是仍舊入不敷出。這幾年雷諾夫妻自己都沒有修煉,將錢全花在了幾個孩子身上,修為很久都沒提升過了。
等到明年的炎熱季,給幾個人繳過學費後,隻怕家裏就不剩什麼錢了。
這些事,身為長子的蘇迪羅知道,有著成人靈魂的柯蒂也知道。
所以不管如何,蘇迪羅都要進迷途森林。芭妮蘭也知道,自己這次是攔不住的,而家裏的情況,也確實撐不下去了。
所以,芭妮蘭才會臉色難看,她不是在生蘇迪羅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作為父母,卻要孩子出去冒險掙錢貼補家用,這是父母的失職。
蘇迪羅明白芭妮蘭的心結,去寬慰母親,順便到廚房打下手。柯蒂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仔細的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誰都懂。所以柯蒂本來打算等兩年再“創造”出這個世界沒有的好東西,讓家裏過上富裕的生活,自己也不會那麼顯眼,還能繼續安心的當自己沒心沒肺的米蟲。
可是現在大哥要去森林裏冒險,一個不慎命就沒了。為了錢,自己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大哥去涉險嗎?哪怕這次蘇迪羅會沒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也不能否認這種可能的存在。就算這次沒事,那下次,下下次呢?心存僥幸,那就是悲劇的開端,尤其在以武為尊的世界,後果尤甚。
隻是為了錢,自己要再一次失去大哥嗎?
柯蒂盯著自己腳下的地麵,漸漸的思緒飄飛,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
柯蒂上一世出生在二十世紀50年代,剛剛結束戰亂,國家百廢待興。家裏有三個孩子,他也是老幺。
父母那輩人結婚早,所以他跟二姐相差整整十四歲,跟大哥差了十七歲,周圍跟柯蒂年紀相近的幾個小孩子都比他小了一輩。父母把他當成孫子疼,兄姐把他當成兒子養,所以他從小就是千嬌萬寵著長大的。
雖然自己被嬌慣貪玩任性,沒心沒肺的,但是作為大學老師的大哥也沒讓他長歪。柯蒂十六歲這年,國家掀起了文化運動。而所有的幸福,也在這個最美好的年紀被徹底打碎,一家人陷入了悲傷的煎熬中。
大哥在勞動改造的地方被石頭砸傷,不治身亡。沒多久,二姐和姐夫在被押送下鄉的路上出了車禍,一車人無一生還。
接連而來的喪子喪女之痛,讓父親變得沉默寡言,母親開始瘋瘋癲癲,柯蒂成了父母唯一的希望。
兄姐意外過世,失去了為自己撐起天地的支柱,家庭的重擔又突然間壓下來,讓毫無準備的柯蒂一下子蒙了。
他悲痛欲絕,不知所措,但是為了父母,柯蒂隻能擦幹眼淚,逼著自己成長。
柯蒂退了學,因為母親需要他照顧,看不見自己唯一剩下的孩子,母親就會瘋魔,因此走失了好幾次。而且,他實在沒辦法再麵對教師這個職業,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近十年。十年之後,文化運動結束了。但是逝去的人,永遠也不會再回來。家裏得到的賠償款,柯蒂全捐了出去。之後的每一年他都會給福利機構捐一筆錢,為兄姐,也為自己。盡管不信鬼神,但還是以這種方式求神佛保佑。
在村大隊的推薦下,柯蒂有了工作,然後戀愛,結婚,有了一雙兒女,家庭的責任越來越重,生活壓力也越來越大。
之後的改革,讓柯蒂和妻子都失去了工作,生活陷入困頓。但是這還沒完。
柯蒂跟著一位老師傅學了些簡單的做菜手藝,自己開了一家小飯館。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父母卻相繼離世。沒兩年,妻子也因急病去世。
柯蒂開始懷疑自己是古代人所說的“喪門星”,克父克母,克親人妻子。他陷入了對自己的厭棄中無法自拔,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
但是自己不能倒下,他還有孩子要養。
直到孩子們長大成人,事業有成,生活安定,又給他生了孫子,他才從這種自我厭棄中慢慢走出來,進而放下了身上的擔子,開始養老。
剛開始的養老生活很無趣。柯蒂沒事可做,就整天發呆,不斷回憶過去的事,想父母,想妻子,想早逝的兄姐,想他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時代。
兒女覺得他這種狀態不對,勸他出去走走。柯蒂出去了幾次就不再出去了,一群老頭老太太,不是聊天就是打牌,沒多大意思。
兒女無法,就給柯蒂買了一台電腦,讓他上網打發時間。一次無意中點開了一本網絡小說,讓柯蒂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網絡上各種各樣的小說,令他眼花繚亂,喜不自勝。他喜歡上了看小說,因為他喜歡看主角們努力的拚搏,看他們肆意的揮灑青春,看他們努力的保護家人朋友。最重要的是,他們的人生能夠重新來過,挽回所有的遺憾,然後得到幸福。那天晚上柯蒂做了一個夢,夢中隻有一個場景:他站在山頂上,抬頭看雲卷雲舒,低頭看河水奔流。
他想,他果然還是最懷念那段無憂無慮的生活。
如果哥哥姐姐還在就好了。
所以柯蒂在兒女的哭泣聲中閉上眼睛的時候,沒有遺憾,也毫無留戀,隻覺得全身輕鬆。他想,他終於要放下那些悲傷與不甘,離開這壓抑的生活了。
他好像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在開懷大笑。
這樣真好。
現在,他明明有辦法解決家裏的經濟困難,真的要為了自己的安全沉默不語嗎?
他果然還是對這裏沒有歸屬感,沒有把他們當成真正的家人吧?否則怎麼會下意識就以自己為先,明明在知道修煉者真實存在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要獲得力量保護家人的。
這一世的家人對他的疼愛是前世家人的數倍,可自己還是將他們排在了後麵。柯蒂扯出一個嘲諷的冷笑,這就是所謂的活著的人永遠贏不了死去的人嗎?果然人都是犯賤的。
柯蒂抬起頭,無聲的張嘴大笑,笑的喘不過氣。柯蒂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又該笑什麼,隻知道自己現在很想笑。或許在笑自己,也或許在笑這一世的家人,自己受盡寵愛卻不知珍惜,家人付出所有卻得不到自己的信任。
就算洗去了前世情感,那些記憶也是那麼刻骨銘心,接到兄姐死訊的時候,那種天都塌了的感覺,現在想起來依舊是難以承受之痛。難道要再承受一次嗎?
不,不要!
過去的已經無法挽回,要是現在擁有的還不好好珍惜,那自己豈不白活一世!這一次,他不要再失去家人了。尤其是自己有能力減少甚至避免家人的危險,要是還讓他們受到傷害,那自己帶著記憶轉世還有什麼意義?
感覺到臉上癢癢的,柯蒂抬手摸了一下,看著指尖上晶瑩的水珠,停下了大笑。
自己哭了嗎?為什麼會哭呢?
怔怔的看著那滴眼淚順著手指滑落,柯蒂一下子就淚流滿麵。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放下了。對前世的留戀,和自己壓抑了一輩子卻無處訴說的委屈,都隨著這停不下的眼淚消失了。
這一刻起,自己就隻是柯蒂·路博納,在這個世界出生,成長,這裏有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他隻不過比別人多了些特殊經曆罷了。在修煉世界,千奇百怪的經曆隻會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別人沒見過的。自己也真是小心過了頭,那些小說難道都白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