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雪山上的雪終年不化，很多地方早已凍成了堅硬的冰塊，這大大降低了行進的難度。周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大約兩個小時，才離開出發點五公裏都不到，強烈的高原反應讓他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
    他找了塊半人多高的大石背風坐下，拿出隨身攜帶的軍用水壺喝了幾口水，隨後抓了幾把雪塞進水壺裏。經常爬山的人都知道，如果需要長時間待在山上，口渴了不能直接吃雪，但融化後的雪水卻可以喝。
    做完這些，周楊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原本就沉重的眼皮開始打架。這時身後傳來腳踩進雪地的聲音，周楊把頭探出大石一看，是向毅。
    自從那天晚上周楊對向毅說了那番話後，兩人的關係親近不少。
    向毅對在這裏遇到周楊並不覺得奇怪，他一屁股坐到周楊邊上，抱著背囊靠在石頭上。兩人都沒說話，直到周楊昏昏欲睡時，向毅推了推他，“不要睡，在這裏睡著很有可能醒不過來。”
    周楊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
    “楊楊，你說這雪山美嗎？”向毅突然問道。
    周楊環顧四周，點點頭，“美。”
    向毅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緩緩開口：“是啊，雪山很美，可是也很無情。入伍的第一年，我被分到了祖國的最西麵，那裏有全世界海拔最高的邊防檢查站，那裏的冬天比這裏還要冷，滿目蒼涼，亂石，冰封，一年有八個月時間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羈旅在那裏的邊防軍人，即使引頸長望，也終不可歸。那是一片生命禁區，你沒辦法想象那裏的環境有多艱苦，曾經有位將軍去了那裏，他說，隻要在那裏待夠三年，都可以立功。”
    周楊知道向毅口中所說的地方，祖國最西端，帕米爾高原，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雪峰林立，群山如闕，寸草不生，真正的死亡雪域，比起他們現在腳下的這片地域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就想著，不就是三年嗎，忍忍就過去了，可就在第一年的春節，媽媽重病倒下了，家裏給我發來電報讓我回去見她最後一麵，因大雪封山，三個月後我才收到，那時，媽媽已經去世快兩個月了。”
    說到這裏，向毅哽咽了，周楊轉頭去看他，他正用手臂擋著自己的眼睛，周楊靠過去摟住他的肩膀緊了緊。
    “得到消息的那天，我一個人躲在宿舍裏哭了整整一天。後來，我遞交了要求調回軍區的申請，沒有了媽媽，我還有爸爸，三年雖短，但父母卻等不得。”
    周楊想起臨近過年時向毅偶爾會情緒反常，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緣故。看著向毅，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但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向毅能笑著麵對這一切，周楊承認，向毅比自己更像個男人。
    “楊楊，可能我說了你都不信，當兵是我從小的夢想，進了部隊後，我就想著，要當就當最厲害的兵，所以半年前，在爸爸也走了我徹底沒有了牽掛後，我來了雪狼。爸爸臨終前說，媽媽走前最後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我能娶妻生子，可是自古忠孝兩難全，我想這輩子這個願望是很難實現了。”向毅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周楊抬起頭，看著頭上比任何地方都要幹淨的天空，心裏一陣陣抽疼。很多人認為軍人穿著軍裝扛著槍很神氣，殊不知他們背後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很多人的一輩子。
    坐了一會兒，向毅的情緒好多了，兩人背上背囊，互相叮囑了一聲，便分道揚鑣，繼續行進。
    海拔太高，每走一段路必須要停下休息一會兒，但又不能休息死，否則很難再爬得起來，隊員們很快就耗盡體力，即便這樣，也沒有人退出。
    除了氧氣不足，就是冷。第一天晚上，大家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被冰封住的地方，大家隻能通過不停地走動才不至於被凍住。
    耳機裏不斷傳來何格的聲音，詢問是否有人支撐不住需要退出。
    “副隊啊，你怎麼不早說來這破地方啊，早知道我就帶件軍大衣來了。”閻王哆嗦著說道。老隊員們不是第一次參加極限訓練，但往年都是在草地、沙漠或地勢複雜的叢林沼澤，3000多米的雪山他們也上過，但登上海拔如此高的雪山也是第一次。
    “你以為這是雪山兩日遊嗎？你忘了我們在雪山上被人攆著跑的恥辱了？”何格大吼道。
    極限訓練就是挑戰大家的身體極限，從而挖掘他們的身體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