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寫報告的淩峰自然也聽到了老鬼的話，他不自覺地停下了手中的筆，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連他自己都不自知。
    宿舍裏吵吵鬧鬧到熄燈哨吹響才安靜下來，這幾個小時的自由時間讓兵蛋子們徹底地放鬆了一把，以至於集合哨吹響了十多秒鍾，大家還以為在做夢呢。
    幾個反應快的邊從床上跳起來穿衣服邊大喊：“快都別睡了，集合了！”
    周楊就屬於反應快的，他穿完衣服見向毅還沒動靜，一把躍上床將他從床上踹了下來，然後也不管他，自己噌噌噌跑了出去。
    “臥槽，誰踹我！”向毅摔了個狗吃屎，瞬間清醒了，也顧不得追究，馬上爬起來穿衣服。
    毫無意外地，多天沒因為集合被罰的兵蛋子們再次被罰了，二十公裏武裝越野，兩個小時俯臥撐，一個小時深蹲，一個小時蛙跳，一直到天大亮了，兵蛋子們才三三兩兩攙扶著去食堂吃早飯，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大家感慨，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幾個小時的狂歡換來這一頓操，真是得不償失啊！
    早飯後，兵蛋子們被教官們拉到後山，翻過山去，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人工湖，有一公裏寬，要是夏天，這還真是個好地方，能在湖裏遊泳洗澡，可惜現在是冬天，湖麵結著冰。
    閻王手往湖對岸一指，一聲令下：“全部從冰上到湖對岸去！”
    兵蛋子們愣住了。這怎麼過去？這冰有多厚？冰上能走人？萬一裂了人就掉下去了，現在可是大冬天，掉下冰窟窿還能活著上來嗎？
    “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一個小時內都給我到對岸去，超時的淘汰。現在開始計時！”閻王沒有給他們猶豫的時間，直接按下秒表。
    兵蛋子們站在湖邊，誰都不敢先下去，周楊瞅了瞅湖麵，彎腰撿起一塊大石子用力扔上去，石子砸到冰麵上隻留下個很小的坑，然後向遠處快速滑去，留下一條白色的細線。
    周楊心裏有數了，他將背囊卸下來放到冰麵上，輕輕往前推了推，然後自己小心的踩上冰麵，蹲下身體，慢慢地趴下身體，以匍匐前進的姿勢推著背囊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
    姬嚴緊跟著周楊第二個爬上湖麵，接下來是曲奇和孫蔚，見有人打鐵頭陣，後麵的兵蛋子們也一個接一個學著周楊的樣子上了湖麵。
    周楊爬在最前麵，他向前挪動的每一步都很謹慎，這種天氣掉進冰窟窿裏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在冰麵上爬行，除了怕冰裂開，最大的困難就是冷。刺骨的寒意透過作訓服和保暖內衣傳到皮膚上，再滲進骨頭裏，使得整個身體都在發疼。兵蛋子們個個凍得嘴唇發白，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教官們已經開著越野車到了湖對麵，閻王拿著擴音器吼道：“一群熊蛋，都慢慢吞吞的幹什麼，這點冷就受不了了？受不了可以退出，沒人逼著你們在這裏受苦。”
    沒有人願意在此時退出，可每個人的耐力終究不一樣，終於，在爬到一半路程的時候，有兩個兵蛋子堅持不住了，選擇退出。
    周楊的情況也不好，甚至更糟糕。他手臂上的傷還沒好，此時整個手臂壓在冰麵上，受傷的地方傳來一陣陣劇痛。
    他眼前陣陣發黑，他知道他的身體不太對勁，為了在規定時間內到達對岸，他咬破了嘴裏的嫩肉，刺痛和血腥味讓他清醒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爬。
    岸上，淩峰戴著墨鏡抱著胳膊靠著車，墨鏡後的一雙眼睛一直盯著一個瘦削的身影，那個身影冷靜，睿智，倔強。淩峰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視線停留在這個男孩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隻要有這個男孩在的地方，自己的眼睛就會情不自禁地追著他。
    淩峰沒有過感情經曆，但是他也不是個傻子，他意識到自己出問題了，而且還是大問題。可是他一點都不排斥，甚至還隱隱期待著點什麼。
    冰麵上，越靠近岸邊，兵蛋子們爬行的速度越來越慢。
    在離岸邊還有十來米時，周楊的神誌已經有點模糊了。他現在的狀態糟糕透了，他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就像剛在冰水裏撈出來又被扔進油鍋，豆大的汗水從鬢角滾下來，落到冰麵上。
    終於，在他拚盡最後一點力氣爬上岸後，他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樹林中，到處灰蒙蒙的，周楊茫然地走著，他想出去，可是找不到路，突然，他的前麵出現了一個穿著迷彩服的高大男人，他背對著自己開始往前跑，不停地跑，周楊下意識地追著他跑，邊跑邊喊：“季軍哥，等等我！季軍哥，等等我！”但是那個男人仿佛沒聽到似的，越跑越快。周楊一直追著他，追了好久好久，周楊覺得很累，他想停下來，可他怕一停下來那個男人就不見了，突然，那個男人停下來了，他轉過身，赫然是淩峰的臉，但周楊潛意識裏卻不覺得奇怪。淩峰走過來，什麼都不說，隻是拉著他的手一起跑，一直跑，周楊覺得自己越跑越快，卻一點都不覺得累，直到跑出林子，眼前出現一片亮光。
    周楊睜開眼睛，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他看看四周，一個不大的房間，兩張單人床。
    周楊坐起來，手背上傳來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手上還打著吊針。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走進來的是一個周楊沒見過的男醫生，三十來歲，長相一般，但卻長著一雙笑眼，給人的感覺很好，據說他是軍部特派給雪狼的軍醫，醫術精湛，曾經多次跟隨雪狼去外境執行任務。
    “我沒事。”周楊坐起來，遲疑了一下，又問到：“我是怎麼了？”
    “你手臂上的淤血一直沒散，又受了涼，再加上你心思鬱結，導致你發燒了，我給你打了針，又幫你把手臂上的傷重新處理了，現在燒是退了，但你需要好好休息，最重要的是，你應該放鬆心情，不然這個選訓你是過不去的。”醫生溫和地看著周楊說道。
    周楊苦笑了笑，說道：“我身體已經沒問題了，我還是回去訓練吧！”
    周楊不想讓這次生病成為被淘汰的理由，他必須要盡快趕回去訓練。
    “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你們教官交代了，你今天可以不用訓練，你好好休息。”醫生說道。
    “哪個教官交代的？”周楊不相信，這些教官恨不得讓他們一天二十四小時訓練，怎麼可能讓他休息。他現在不能休息，他必須要去確認自己沒有因為暈過去而被淘汰。
    “淩隊親自交代的。”醫生說。
    淩隊？是淩峰？淩峰親自送他過來，還特意交代讓他好好休息？他為什麼說要這麼做？
    “真的是他交代的？你沒有騙我？”周楊有些懷疑。
    “我騙你做什麼，是他親自背著你過來的，也是他親口跟我說讓我好好照顧你，還交代我去給你準備吃的，喏，這是我去食堂給你打的粥，你現在不能吃油膩的，趁熱喝吧！”說完把一個飯盒放到周楊手裏。
    看著手裏的飯盒，周楊心裏五味雜陳。
    他又想起了昏迷中做的那個夢，為什麼自己的夢裏會出現淩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