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手術，尤其腦子裏的，耗時最長，幾十個小時的都有。
    令淑染完頭發回了趟公司，到財務科看看帳，簽完該簽的單，又各檔口轉一圈回來，手術還沒結束。
    她去買了一大袋吃的，怕陌兒出來餓肚子。又買了一個保溫杯，手術室冷，出來得喝點熱的。
    路過進口專櫃，看到一個特少女的保溫杯，嫩粉色的火烈鳥，看到就特想買給陌兒。
    令淑去接了水，開蓋涼著。
    上次住院，是陌兒忙前忙後，細心照顧。曖昧不明的感情她說是盡“護士”的責任。她是什麼時候喜歡的呢？當時吸了太多尾氣，醒來世界都換了個顏色。細想一想現在都覺得不真實。
    熱氣從小小的杯口飄出來，觸手生溫，時光都暖暖的。為女朋友忙忙碌碌，心裏也滿滿當當。確定心意的那一刻，令淑有好多話想和陌兒說。
    時間很多，可以慢慢說。
    院長下到四樓，第一眼便看到令淑等在手術室門口靜靜的坐著，老懷安慰，感動的快要哭出來。要說老令頭真是命好，怎麼那麼會生，養出這麼好的孩子。女孩怎麼了？女孩知道叔叔家裏有事鞍前馬後的陪著，比什麼人都上心。這孩子，真不白疼。
    院長偷偷擦幹眼淚，給財務室和幾個老朋友打電話。電話內容隻有一個：豬爪多好吃，賺那麼多錢，沒事多給員工發發福利。
    令淑每天東遊西逛除了泡妞沒正事，公司沒倒閉竟然還有業務主動上門。不得不歎祖上蔭庇，看官們不要輕易效仿。
    令淑跟院長打了招呼，兩人一起等了一會，院長一直看時間。電話一會一個催的緊，手術沒個準點兒，這外請的專家還不讓觀摩。院長坐釘板一樣，呆了一會兒直接走了。
    感覺水不那麼燙了，令淑把蓋子扣上，手術室的燈才滅。
    護工上前和陌兒一起推著院長父親的病床上了專用電梯。
    看著電梯上樓，陌兒回頭取暖一樣的尋著令淑，把兩個涼涼的小手塞到她手裏，後反勁兒地撲進令淑懷裏激動得直蹦躂，“太刺激了！沒什麼能比監護儀單調又有規律的聲音更好聽，獨一無二。”
    “小變態，監護儀有什麼好聽的。手怎麼這麼涼？快喝點熱水，還有吃的。”令淑獻寶一樣把東西遞給陌兒。
    陌兒接過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半杯，往杯裏看了一眼，不舍得的蓋上蓋子。
    “怎麼不喝了？”
    “啊？啊……”想姐姐這種話怎麼敢說出來，注意到這個可愛的保溫杯，拿到眼前轉動瓶身，“這杯得挺貴吧？”
    “喝水的杯子能有多貴？百十塊八毛的。”反正三位數都報上了，買東西給她還得被賺，越這樣，還越想給她買點什麼。
    令淑笑著哈她的小涼手，給她暖暖，“手術都幹什麼了？”
    陌兒嗯了一聲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說：“其實也幹沒什麼。第一次進手術室沒經驗，姐姐還帶了一個幫手。兩個人都特別nice，手把手教我巡回護士和器械護士的術前，教我觀察儀器，遞器械之類的……院長都不讓進，隻有我從頭到尾跟著。”
    初大夫換好衣服走了出來，手裏還提著一個黑色的貓包。
    “姐喝水，”陌兒看到初白便殷勤地把杯子遞過去。
    那是陌兒喝過的杯，這傻媳婦兒也太不設防了，令淑想伸手攔下。
    初白皺著眉頭，為難的看著水杯，“我不喝熱水。”
    見令淑伸手過來，兩人默契的把水杯做了個交接。
    令淑拿回水杯，跟初白道謝，“我家陌兒第一次進手術室，給你添麻煩了。”
    初白不會客套的點點頭。
    “……”
    令淑原來接觸的人都會默契的遵守社會上各種規矩。說句麻煩了，別人會回句不麻煩。然後她再客套幾句，承諾幾句有事知會一聲，算朋友了，以後互相幫忙，來日方長，也添個人脈。
    令淑被她一點頭，卡在嘴裏的話硬咽了回去。她家陌兒就算很不會待人接物的，時不時的說幾句噎死人的話。
    丈母娘也是，這又來個姐，這個村的人都這麼不客氣麼？令淑笑得無奈，這絕對是陌兒的親姐姐。
    小動物裏，陌兒隻喜歡貓。她蹲下來從貓包的透氣網往裏望，是一隻純白的大波斯貓。“是姐姐養的貓？”手術都帶著，得特喜歡吧。
    它舔著自己的爪子，陌兒窺視也無動於衷，淺藍色的眼睛波瀾不驚的看著陌兒，美得很妖嬈。
    “好美的貓，”陌兒仰頭問：“它叫什麼名字？”
    對這個剛剛重逢的小妹妹，初白是喜歡的，不然不會帶她進手術室。但兒時玩伴終究還是陌生，初白無意解釋太多，隻介紹道：“它是小師妹。”
    陌兒理解成名字了，跟著重複了一句：“小師妹？好特別的名字。”
    令淑見手術室門關了，應該沒人出來，助手呢？“是還有一個人麼？咱們一起吃個飯吧？”
    “不吃了。”初白沒解釋助手的去向，提著貓包準備走，小師妹的貓齡越來越大，動一動就得休息。
    “要走了呀？”陌兒的聲音難掩失望，下意識的抓上初白的胳膊，期盼地望著她，“姐姐什麼時候再來？”
    胳膊上的熱度很突然，全身的神經網被激活了一般，熱感從末梢神經直達心髒，久違的老家夥“咚”的一聲，動了一下。
    初白捂著心口直直盯著身邊的陌兒，是因為她麼？記憶裏的一個小丫頭？
    “姐姐怎麼了？”陌兒被盯得不知所措，關切地問。
    沒人回答。
    半晌後……
    “你跟我走吧，”初白做了個決定，“我帶你做手術、賺錢，喜歡什麼就做什麼。”
    “啊？”這個消息來得突然，王陌沒反應過來。
    令淑也懵了，這情敵不說則已，一鳴驚人。剛露個麵就要連鍋端，直接把人帶走？
    令淑拽過媳婦兒，正麵剛情敵，“你什麼意思？”
    初白沒有想衝突的意思，自認平靜地解釋：“我很需要她，你換一個女朋友吧。”
    “……我也需要她，這事姐姐管的太遠了吧？”令淑也不虛。
    初白畢竟不是野蠻人，還是講道理的，她客氣地說：“那就對不起了。”
    隻見她左手自下而上挽起，憑空彈出幾朵冰淩花。
    陌兒感覺周身溫度驟降，好像進到冰窖裏，外麵的景物越來越模糊。剛剛在手術室就有種陰冷的感覺，現在更冷了。
    再看令淑，毫無征兆的被地心引力招喚，直直地倒了下去。
    “令淑！”陌兒在令淑倒地前緊緊抱住，架住她一條胳膊，讓她全掛在自己身上，怒目看向初白，“初大夫這是做什麼？”
    沒暈？初白想給王陌補一手刀直接砍暈帶走。
    貓包裏的大波斯貓說話了：“師姐別鬧了，師父不會讓你帶外人回去的。”
    貓說人話？王陌聽得出，這聲音和之前的助手很像。又是幻術，又是貓女，是不串台了？這不是百合文的片場麼？“二位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初白從背後拽出劇本，翻到二院手術室門口這場戲，確定的說：“沒錯，我現在要帶你走。”
    王陌接過劇本，上麵確實這麼寫的。無奈的指著貓包裏的那位，“它呢？它怎麼還有台詞呢？”
    初白記得小師妹的劇本隻有一頁，替它解釋說：“它一共也活不了幾集，就是個死跑龍套的。”
    小師妹：“……請不要加個死字，我忌諱。”
    “那你跟不跟我走？”初白不理老貓，想最後跟陌兒確認一下。
    王陌沒有猶豫的拒絕了姐姐的好意，“你用金錢美女權利誘惑我吧，看我會不會跟你走？”
    “你不會的。”初白很失望，但尊重妹妹的決定，提著貓包準備離開。
    ……都不試一下麼？
    “姐，”王陌想起小時候姐姐特愛說的話，“超生遊擊隊裏宋丹丹說過一句什麼？”
    “什麼什麼？”
    “你說生兒子就生兒子啊，小時候大人總嫌咱倆是女孩，你用這句話當笑話講的。”陌兒看眼前這個陌生人，冷靜、強勢的大人模樣，和小時候的姐姐對不上，除了那一記敲頭，沒有熟悉的地方。“你真是我姐姐麼？”
    “是，隻是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初白的身體是真的，“我沒有冒充。”
    “還有。”陌兒加戲道，“把我肩膀上這個弄醒，太重了。”
    初白點點頭，一彈指，周圍冰凍幻境消失。
    令淑醒來迷迷糊糊地看到初大夫給了陌兒一記吻別，並且跟陌兒說：
    “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