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去哪兒。”梅妄言假裝沒有聽懂，伸手把她撈進懷裏，想趁機偷個香，卻被蘇柳嚴防死守躲過去了。
    “我管你滾到哪兒去，反正今天晚上不準睡床。”
    “柳，還生氣呢，我跟你道歉，在廚房的時候是我太衝動了。”梅妄言討好的在她肩膀上蹭。
    蘇柳早就不氣在廚房爭執的事情了，隻是弟弟的事情多少讓她有點兒咬牙切齒，所以，書房他是睡定了。可是，床上的人耍起賴來，抱著被子叫“我不想睡書房，我不想睡書房。”
    蘇柳被他孩子氣的樣子氣樂了，也不想理他，倒了杯茶坐在桌子前慢慢的喝起來，想起於晚的病關切的問“你大嫂的身體好些了嗎？”
    梅妄言聽了這話，坐直了身體，聲音鬱鬱的說“都是老毛病了，沒有什麼大礙。”
    “那就好，這些天我不忙，我就在家裏照顧她好了，你有什麼需要我注意的，先跟我說一下。”
    梅妄言盯著她笑了笑，蘇柳被他笑得心裏發毛，戒備的問“幹嘛。”
    梅妄言走過來摟著她，在她耳邊輕輕的說“我就知道，我家柳兒的心最是善良。”
    蘇柳揚起嘴角“別拍我馬屁，書房你還是要去睡的。”
    “柳兒，梅妄言繼續撒嬌，門外傳來敲門聲，韋伯的聲音傳了進來“二公子，大公子請你去書房。”
    “這麼晚，梅妄言小聲嘀咕“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談的。”
    蘇柳笑“看，這回書房你睡定了。”
    梅妄言哀怨的望了她一眼“你還幸災樂禍，你就同情我一下。”
    “好，蘇柳點頭“夫君，夜深天冷，得會兒多加兩床被子。”氣得梅妄言狠狠的捏了她一把，然後心不甘意不願到書房去聆聽教誨。
    梅妄言去了書房，蘇柳睡不著，就爬起來摸進廚，將熬煮了半個時辰的桂圓蓮子羹分兩個小碗裝，再用碟子配了糖，慢慢悠悠的往書房端去。
    蘇柳在回廊裏看見天上的月亮，剛剛過了樹梢，散著淡淡清輝，樹影婆娑，掃過一陣又一陣清涼的風，半夏的季節，不知的角落裏傳來蟬清脆歡快叫聲。
    書房還亮著燈，牆上映著兩個人的影子，屋裏傳來高聲交談，在這靜謐的夏夜格外清晰。
    “你說這個鄉下女人有什麼好，全家人吃喝全靠你，連和容琛成親，都是在名軒樓辦的酒宴。你說，這是過日子嗎？這是大哥梅妄塵的聲音。
    “哥，梅妄言很無奈的說“我跟你說了很多次，蘇柳的好，是外人體會不到的，為她做這些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是嗎？梅妄塵冷冷的說“你不愛於晚了嗎？一句話讓屋子裏的陷入沉寂。
    蘇柳端著方盤的手一緊，每個人都有過去，她不會傻到以為自己是梅妄言第一個愛人，她也不會糾結過去的事情。他現在娶了她，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梅妄塵長歎一聲“你從外麵回來，看見我娶了於晚，你心裏難受，才回做了這個決定。”
    “哥，不是這樣的。”
    “妄言，我們是兩兄弟，你想什麼我還不知道，梅妄塵繼續說“你和於晚相愛在前，你為她不顧性命的去盜取草藥，你為她寧願被父母趕出家門，你和她約定南下聽雨，塞外看雪，一生拂衣五湖，四海為家。”
    “哥。”
    “成親那天她都說了，梅妄塵痛苦的說道“所以我們到現在都沒有圓房，妄言，我知道你心裏苦，你是接受不了我們兩個和於晚在一起，所以寧可找一個你不愛的女人，這樣她身邊有再多男人你也不會痛苦，日子也一樣會過輩子，但是那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的假像，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蘇柳抬頭看月，發現剛剛清楚明亮月亮竟然模糊，她悄無聲息的一步一步的往回走，走到拐角處。腳一拐，竟跌坐在地上，手裏的碗掉在地上摔個粉碎，腳上傳來巨大的疼痛讓她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夜半的聲響也驚了其他人，人有朝她跑過來，她慢慢的站起身，正好看見梅氏兄弟倆朝這邊張望，扭過臉去，用衣服狠狠擦了擦臉，回頭，梅妄言離她不到一步距離。
    “柳兒。”他關切的叫“你怎麼了？”
    “沒事，蘇柳語氣平靜的說“隻是被橫欄絆了一下，明天找個人鋸掉就行了。”
    “柳兒，梅妄言想拉她的手。
    蘇柳後退一步，腳踝傳來劇痛，讓她不由的咬了一下牙，抬頭，冷冷的盯著梅妄言，一直盯著，直到心漸漸的平靜，才緩緩開口“我什麼都聽到了，看著他變得震驚無措的表情，所以，我現在都不想說，你讓我好好靜一靜，你也和你大哥好好處理一下，你們三個人之間的問題。”
    說完，慢慢吞吞朝房間去，從來不知道到房間這麼長，明明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她卻感覺像是帶著痛走了一輩子，還不走完。快到門口，她知道梅妄言還在她身後，抬頭望著月亮將眼淚吞了回去，一字一頓說的清晰。
    “梅妄言，你大哥說得對，不要自己騙自己，不要去後悔，也許對於男婚女嫁大家都沒有選擇，可是對於愛情，你是可以選擇一次的，”
    說著，推開了門，然後狠狠一關，將梅妄言呼喚關在門外，身子慢慢滑落在地，捂著臉放聲痛哭起來。
    她怎麼就這麼傻，怎麼會以為這樣的人中之龍會喜歡她，會奮不顧身的救自己於水火，不過是假像，不過是騙局。自己不過是他的借口，她還像跳梁小醜一樣這也想討好，那也想討好。
    他不愛的女人，她是他不愛的女人，難怪那樣熱心她和別人的婚事，因為不愛，所以他可以站在外麵操縱全局，因為不愛，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說出別人的喜歡。她一直不明白的問題，忽然一切都有了答案，就如黑暗中忽然點亮一盞燈，本來沒有看清楚屋子裏的景象，這一刻全部看的清清楚楚，好的，不好的，一覽餘遺。
    她覺得她現在就像困在籠子裏受傷的小獸，傷口流血，痛不欲生，卻尋找不到治療傷口的良藥，隻能任著痛侵蝕自己每一根神經。
    抬頭望著滿是黑暗的屋子，她想，明天會怎樣，她要以什麼樣的麵目麵對明天的生活，想著淚如雨下，無可抑製。
    一夜未睡，鏡子中的自己塗再濃的妝也掩飾不了臉上的憔悴，索性跟平日裏一樣素顏出鏡，穿著一淺碧色上裳，下穿一件繡著梅花的白色襦裙，長發披肩，頭發上綁著根碧色絲帶，清新雅致如樹梢上的梨花。
    她一推開，就看見門外的站著的梅妄言，肩頭上還沾著露水，不知是早起還是沒有睡，見著他，黯淡的神色一亮，如星光般耀眼，笑容堆在臉上，走上前來“柳兒。”
    蘇柳歎了口氣，她很希望冷漠的離開，可是她做不到，如果冷戰能解決問題的話，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家庭因為冷戰而導致夫妻關係破裂。母親教過她，婚姻有些時候就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樣的日子才能過得下去，不然她能如何呢？就像他大哥說的，她今日擁有一切全部都來源於梅妄言，因為昨天聽到的那幾句話，她就擺譜使臉色，是沒有絲毫用處的。
    “我今日送弟弟去聽濤書院，你在家裏頭招呼大哥和……，她的聲音頓一下“和於姑娘吧。”
    說到這幾句，心就像被人拿石頭狠狠的砸了幾下，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為了避免在他麵前流淚，抬起腳匆匆的往前走。
    梅妄言一把拉住她，語氣盡是哀求“柳兒，你肯聽我說幾句嗎？”
    蘇柳仰了仰頭“你說。”她告訴自己，沒有什麼是不能麵對的，哪怕是生死也要闖一闖。
    “柳兒，我絕不負你。”
    “我知道，你要是想要負我就不會和你大哥一談再談。”
    “但是我讓你傷心了。”梅妄言望著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傷心嗎？”蘇柳反問。
    不等梅妄言回答，蘇柳又問一句“你愛我嗎？”
    ：“我，這句話，讓梅妄言愣在那裏，蘇柳感覺時間在風裏呼嘯而過，滄海變成了桑田，紅顏變成了白發，那一瞬間她相信，人生一下子就過了一個世紀。等到梅妄言想要回答的時候，蘇柳抽回了手，淡淡的說“你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在你拚命撮合我和別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隻是那個時候傻而已，拿著大慶國的製度當借口，以為你一切都是在為我犧牲。淚順著麵頰流了下來“我哪怕沒有經曆過愛情，也應該看過愛情的樣子，如果真心愛一個人哪有一點都不妒忌的，除非不愛。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蘇柳望著弟弟，十幾歲的孩子長得特別快，已經到她的肩膀上來了，她歎了口氣“蘇全，姐姐盼著你快點長大。”
    “姐，我已經長大了，蘇全說“昨天姐夫都跟我談過了，以後我不會再提不讀書的事情，我會好好讀書，做個有出息的孩子。說著，又高興的加了一句“姐夫說了，等再過兩年，在店子給我安排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