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零章:互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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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初秋的天氣,香蔭國王城之外的曉月山上,染香園中,一派迷人的秋日景色。
行遠和陸非雙雙站在蒼翠欲滴,充滿了宜人花香的曉月山上,眺望著遠處山色與天際融為一體的美景,不禁心曠神怡。
難得能在香蔭國中,找到這樣一個可以遠離塵囂,遠離各種錯落糾葛的地方,可以將心寄放在那明淨的天空深處,看雲起雲落,覺微風拂麵,卻不再擔心有什麼意外,或者是難堪的事情發生……
過了好久,行遠才和陸非重新坐到了山頂一塊柔軟的草坪之上,一麵傾聽山間傳來的潺潺溪水聲音,一麵微笑著互相凝視。
行遠把自己在凝香禪院中遇到的那場似夢非夢的經曆講給了陸非,陸非聽得入神,當聽到行遠講,他的前世被陸棄湘的前世所殺之後,他恍然大悟般張了張嘴,道:“原來竟有這樣的因緣,難怪他和他的師父能從千萬人中找到我做替身!這在你們佛家弟子看來,算不算前緣造業?”
“正是如此,沒想到的是,竟因為我的一時不小心,讓你們兩個墮入了輪回苦惱之中——”
“那有怎樣?若是生生世世都有你在身邊,即便是輪回苦惱,我也願受!”
陸非想起自己和羅沐凡在後世的種種際遇,不得不徹底信服了因果二字——我們能生生世世相逢,竟是拜托了小湘王在前世的詛咒所賜——可見造化不爽!
行遠雖然沒有表示對陸非的話有讚同,心中卻也有相同之感,隻是身為僧人,令他不能不謹慎的對待任何有情的表露!一瞬間,他竟也將與陸非相遇相知的種種前緣想了起來,不由長歎道:“因緣既定,果然不能有半分偏差呀!”
陸非最煩行遠這種一切認命的表示,問道:“你既說起前緣來,那我問你,當你發現我不是真的小湘王的時候,你心裏到底是什麼滋味?”
陸非直到現在還不能確定在行遠的心裏,究竟是自己重要,還是小湘王重要。聽行遠說起他和小湘王當日的交情來,小湘王似乎對他也是情有獨鍾,這個和尚,到底怎樣才能說出心裏話?陸非懶得再遮遮掩掩,便直接問了出來,他想:既然你總說出家人不能騙人,我問了你,你若答出來,就一定是真話的!
誰知行遠圓滑的很,凝神想了想,才道:“無差別、無尋求!”
“這是什麼話?”
陸非氣得眼睛冒金星,甩臉道:“你再說我聽不懂的話,我就從山頂跳下去!”
“你別急,聽我慢慢說,我說無差別,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小湘王,可你也是眾生之中的一個,在我眼裏,眾生是沒有差別的,我又能怎樣想?我說無尋求,是我知道既然有人冒充小湘王,一定是小湘王自己的意思,他要脫開身,或者說離開身邊的煩惱一陣子,是他的心意已動,心意動了,才會去做這件事,所以他是不會要別人去尋找他的,這是他的心思,我又何必恣意尋求他到底去了哪裏呢?好比一片被我捏在手中的樹葉,原本就不是我的,如今被風一吹,他便飛掉了,那是他願意被風吹去,我又為此苦惱什麼?”
“若是我不見了呢?”
行遠一愣,又想了想,答道:“有些苦惱卻難消除,我想,我是入不了無餘涅槃了……”
“什麼意思?”
“明知是苦惱,卻還要苦惱,便是你之於我……”
陸非聽出行遠話中之意,大有他與陸棄湘決然不同之感,不由心中歡喜,暗道:你隻知你為了我苦惱,卻不知在我心裏,也隻是為你苦惱!你若是真的了解我的苦惱,我就算再苦惱,也是心甘情願的!
陸非動情之餘,卻又故意板著臉問道:“那我再問你,你是要我,還是要佛法?”
行遠呆呆看著他,心中翻騰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道:“莫非……你便是佛法?”
這句話倒說得令陸非好不高興,他想到:我與佛法,相去甚遠,你這麼說,難道是取笑我想得多了不成?
“我是很無趣的嗎?”
陸非瞪了行遠一眼,道:“我可不覺得這是在誇我的意思。”
行遠搖頭道:“不是,不是。我是說,每個人修成佛法的路徑是不同的,不是發了菩提心,就能修成佛法,還需要不斷的修行,大徹大悟,才能有修成正果的機會!而你,也許就是我修成正果的一段因緣!”
“你的意思是,你還是更需要佛法?”
陸非的心頓時從最熱的爐火之中,掉進了最冷的冰雪窟內,他忽然想起和羅沐凡反反複複的各種往事,輕輕搖頭道:“畢竟空、畢竟空!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行遠見他滿臉淒楚之色,口中更是說出醒悟的言語,知道他一定是心中有所觸動,便執起他的手,道:“便是千年萬年,無始之劫,也多是因為眾生有情而已,倘若無情,焉能有徹悟之法?你之於我,就是如此吧?縱然心中明白,這是不可得的,卻也不肯輕易就放手,想來想去,不過是個‘執我’在作怪罷了!”
“那麼,小湘王之於你,也是一樣?”
陸非聽行遠說完這些話,心中竟想起小湘王對行遠的不舍來,前番那些對小湘王的厭惡歧視之情,轉瞬間化作了難以名狀的同情之心:陸棄湘不願放棄行遠,不也是個‘情’字在作怪?能躲過情劫的,堪稱徹悟了!
“情是苦中之苦,可是大多數人,卻都舍不得放棄這苦中之苦!你說,這是為什麼?”
這是行遠第一次問他這樣沉重的問題,陸非呆了呆,忽然道:“莫非,就是因為‘執我’二字?”
行遠不說話,卻輕輕點了點頭,旋即回首望了望遠處的群山道:“你看那山,可是山?”
“是!”
“為何是山?”
“因為……山就是山嘛……”
行遠大笑,第一次在陸非麵前放聲笑道:“你見了那樣東西,便說它是那樣東西,也許在山的眼中,你才是山呢?”
陸非渾身一震,驚道:“這就是‘執我’在作怪?”
行遠道:“古往今來,寄情山水之人,多是過於‘執我’,他苦,便覺得山水苦,他樂,便覺得山水樂,其實,對於山水來說,無論苦樂,哪有什麼分別?你苦過了,山水依然在,你樂過了,山水也是依然在!你看山水不苦不樂的時候,它們究竟如是!”
“那要到什麼時候,我才看到真正的山水?”
“那要看你的緣法……心中空無一物,山水才能容於內,而不會令你生喜樂悲苦之情!那時,你便看到山水的真麵目了!”
“你看到了嗎?”
陸非將視線從遠處的山頂轉到行遠的臉上,輕聲問道。
行遠搖了搖頭,“我如今看你動情,便是你我前世的定業難逃!既能動心動情,焉能看到真我?焉能體察身外的一切虛幻之相?”
“你是說,我要是想看清你的話,必要先斬斷你我之間的情思?”
“說來容易,定業卻難逃!”
是呀!說來容易,定業難逃!行遠和陸非,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應該在哪裏才能尋找到真正可以解脫心中煩惱的法門,或者,即便知道,也不願去解脫!這……便是定業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