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非的這個問題，令行遠感到很難堪，也很尷尬，幸虧房中沒有燈火，要不然，行遠神色不定的樣子肯定逃不過陸非的眼睛，即便是這樣，陸非也能從行遠默不作聲的態度中感覺到他和原來的小湘王肯之間肯定有著不簡單的關係！
    這要怎麼對他說呢？
    行遠想到：雖然麵前這個小湘王不是完全真實的小湘王，可畢竟是原來那個小湘王的相貌，這就好像要對著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人把他知道的事情全說一遍似的，既奇特又好笑，最不可思議的是，說的那些還全都是兩人之前那些曖昧不明之情！
    “你為何不說？是不是不好說？”
    陸非賭氣的問道，“你也不用瞞我！我早知道，要是你對那個小湘王沒有情意的話——”
    “殿下，那個小湘王就是你！”
    行遠把視線轉到陸非臉上，輕聲道：“在我心裏，小湘王隻有一個！就是你！”
    “那——原來的我呢？”
    “我不是說過了？原來的你，生了重病，垂危之際，又能和我怎樣？”
    “可是你還說，我紮的燈籠——”
    “那是真的，你紮的燈籠，真的不如原來的湘王紮的好！”
    陸非最生氣的就是，行遠從來不會說假話，也不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哄他，“你們真的沒有……”
    “我沒有！”
    “那就是說他有了？他是不是喜歡你，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陸非不依不饒的問題令行遠十分頭疼，“殿下，你為何非要問這個？”
    “就要問！”
    陸非鬥氣似的頂撞道，“若是不問，我心裏一輩子都不舒服！”
    “我若是說了，你是不是就舒服了？”
    “那——要看你怎麼說了！”
    行遠知道，陸非的問題是個兩頭堵的問題，假若他說原來的小湘王的確對他鍾情的話，陸非會不高興，假若他說並不鍾情的話，陸非又會不相信！
    行遠思忖良久，才歎了口氣道：“不管喜不喜歡，都是幻影而已，說它何用？”
    “我就要知道！”
    陸非半伏到行遠的肩上，不肯罷休的說道：“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裏，到底是覺得我好，還是覺得他好？”
    “一個人，又有什麼比較？”
    “不是一個人！”
    “在我心裏，就是一個人！”
    行遠的意思是，我是出家人，不管你和原來的小湘王哪個對我動心，對我鍾情，都是鏡花水月，當不得真，所以你們兩個都是一個人的對待方法，可陸非一聽，卻著急起來。
    “你是不是說，你始終就是把我當成了他？你還是喜歡他多一些是不是？”
    “殿下，天已經很晚了，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今日你若不說清楚，我就鬧上一宿！”
    “那——你隻管鬧吧！”
    行遠見陸非越來越生氣，隻得又拿出不聞不問的招數來，盤膝坐到床頭，開始打坐。
    陸非想起自己和行遠在一起的曲曲折折，自己對行遠的一片癡情，竟然得不到行遠的一絲回報，不禁又氣又恨，頓足道：“既然我比不得他，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麼？”
    行遠聽他說話不對，忙睜開眼，隻見陸非正要開門出去，問道：“你去哪裏？”
    “要你管！”
    陸非說著，尚未舉步，卻被行遠搶步攔住。行遠拉住他道：“你負氣而去，若有什麼不測，我……我可如何交待？”
    “我沒有要你斷了修行來和我在一起！我也沒有想過要你必須和我如何，但是，你能不能對我說上一句真心話？你隻告訴我，我到底好不好？隻這一句話，行不行？”
    陸非步步緊逼的問題，使行遠心中有些不解：以前，陸非也曾經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但是自從在洛京脫險之後，陸非就再也沒有提過這種問題，很顯然，在陸非心裏，這個問題已經變得不太重要了。因為無論答案是什麼，都改變不了行遠和他不能長相廝守的現實，所以兩人自那時起，便有了默契，就是無論怎樣，再不輕易提“情意”二字，隻要兩人在一起就行了，至於彼此在對方心中的地位，兩人更是比誰都清楚的。
    但是為什麼今晚，陸非卻非要他說出個誰是誰非來呢？
    難道是在塔林之中，他還聽到了什麼？
    行遠在記憶中搜尋了一遍和小湘王從素不相識到結識的全部過程，自認為期間除了出手製止過小湘王一次任性之舉，還有和他中元節同遊之外，再沒有什麼更深的交往，即便是在小湘王病重之時，他也隻是盡了一個朋友的應盡之力而已，對小湘王全無其它非禮之舉，倒是——倒是和這個陸非，卻有些與眾不同的滋味……
    陸非見他半天不說話，便有些不耐煩，甩開他的手道：“看你的樣子，定是難以抉擇了？哼！我就知道，我怎麼比得了那個真的小湘王？我不過是……”
    “殿下！我說過了，隻有一個小湘王！你看到的任何其他的，都是幻影！隻有我心裏那個湘王，隻有那個笨手笨腳，連一個燈籠都紮不好，那個願意跟著我出生入死、願意為了我去冒各種危險的湘王，才是真的！”
    行遠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番話來的，雖然他知道，這句話一旦出口，就等於承認了自己對湘王心有所動，承認了自己已經被情魔所纏，可是為了知道陸非這樣問的真相，他也隻能如此了。
    若要聽說實情，必要以實言相告！
    最大的謊言，就是最真的實話！
    陸非愣怔在原地，有好一會兒都覺得自己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句話：他居然說出來了？他居然把這句我盼了很久的話說出來了！可惜的是，他是說給那個小湘王的！
    “哈哈，好啊！行遠，你終於說出實話了！你到底還是沒有逃過‘情’之劫難啊！原本，我還以為你真的已經四大皆空，誰知道，你隻是需要一個像如今那個小湘王一樣的少年而已！”
    行遠聽他語調變得冷酷，卻並不驚慌，而是冷冷的說道：“你想聽的，都聽到了，也該告訴我，你把他帶到哪裏去了吧？”
    “我哪裏，不如他？”
    這個陸非——陸棄湘沒有回答行遠的問題，卻又向行遠拋出了另一個疑問！
    “我也不知道！”
    行遠依然直言相告，他的確不知道，如今這個小湘王，和以前那個比起來，到底好在哪裏，“當初你的母親和師父為了將你從重病之中救過來，不惜去民間尋找了一位和你長相極為相似的少年，想以命續命，借屍還魂，誰知你收了那少年的魂魄，那少年卻沒有死，而是被另一條魂魄迷住了心性……而你，為了離開那個令你感到厭煩的王府，便與師父合謀，謊稱那個少年乃是還魂之後的小湘王，把他留在了王府之中，你卻帶著王府賞賜給那個少年的財物，離開了京城，來到了香蔭國……”
    陸棄湘沒有否認，也沒有氣急敗壞，卻歎息道：“這才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本來是為了你而來，沒想到卻把你讓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