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身著半透紗衣，無半分珠飾。隻在腰間懸一珠鏈，係著七八鈴鐺，隨著曼妙舞姿發出悅耳聲響。
    軒洹舉杯，輕聲問道，“六弟，覺得如何？”
    軒涍舉杯相碰，淡淡地說了句，“步步生花。”
    軒洹爽朗大笑，“六弟與七弟時常出入煙花之地，想必見多了絕色佳人，恐怕這舞姬不入眼吧。”
    軒涍飲盡杯中物，笑道，“二哥真會拿人取笑。這月靈閣的霜榮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能請得動。況且這支霓裳羽衣曲①，可是霜榮姑娘的拿手好戲，並非人人都能有幸得見。我今日可算是沾了二哥的光，才能見到如此動人舞曲。”
    “你瞧瞧，光聽你說的頭頭是道，便知你是個行家。”軒洹為他滿杯，打趣道，“我一向醉心棋局，對這些可是一竅不通。今日就是命了人，請來最好的舞姬，為你我兄弟二人助興。雖然霜榮比不上流螢飛月，卻也算得上絕豔之一。”
    軒涍端起酒杯，笑道，“今日一飽眼福，那就敬二哥一杯。”
    二人碰杯對飲，幾杯下肚，神態醺然。
    軒洹放下杯盞，順口說道，“六弟，這次你重建三鎮之事辦得極好，朝堂上下對你是讚不絕口。”
    軒涍滿麵愧色，“重建之事能如此順利，全靠了三哥。這白花花的銀子，可是三哥和九弟辛辛苦苦籌募得來。這事兒，我可不敢居功。”
    軒洹哼了聲，言道，“雖說災銀都是三弟他們籌來，但朝堂上下誰不曉得，是你同七弟在背後攛掇。何大老板捐了這麼大筆銀兩，這功勞理應歸屬於你們。”
    軒涍尷尬一笑，湊近軒洹說道，“這事兒，可千萬別在七弟跟前提。”
    二人對視，旋即而笑，自是明白其中道道。何大老板捐銀一事，說得好聽是軒沂攛掇，說白了卻是中了軒沐的道。
    軒洹岔了話題，說道，“咱們不提這募銀的功勞，隻說重建三鎮的差事。那時，三弟他們占了頭功，好一陣風光，便甩手把剩下的肥差丟給了你，料想你也辦不出什麼花樣。卻沒想到你竟然辦得如此出彩，想必如今恨到內傷。我這些年，也未曾辦過什麼差事，更沒有替父皇分過擔，見到六弟這樣，可是讓我這個做哥哥的汗顏啦。”
    軒涍急忙說道，“二哥怎得如此說。這次渥倫人邊境挑釁，咱們兄弟間因意見不合，鬧得不甚愉快。若非二哥替父皇出謀劃策，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子。”
    “不過是出謀劃策，真要施行起來，還不知會遇見什麼困阻。事情未成，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話也不能這麼說。”軒涍一邊端著酒壺注滿空盞，一邊說道，“父皇一向深謀遠慮，定是覺得二哥的計策可行，方才著手交辦。所以，二哥不必過分擔憂。”
    軒洹舉杯笑言，“那就承你貴言了。”
    又是一杯落肚，伴著佳人舞步，言談也越加放鬆。
    軒洹見機揮退舞姬，言道，“六弟，你辦事得力，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是，苦於沒有機會，否則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
    “二哥謬讚，實不敢當。”
    軒洹按住軒涍手臂，正色道，“六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能耐哥哥還是清楚底細的。所以，當父皇要選派使節出使宋申國時，我便當即舉薦了你。我相信憑你的機智，必能完成父皇所托。”
    “多謝二哥信任，弟弟定當竭盡所能，不負二哥舉薦之恩。”
    軒洹應了聲好，“從今往後，你我兄弟二人，一心為父皇排憂解難。將來，必然不會落於大哥之後。正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軒涍麵上淡定，心中暗自冷笑。軒洹這番話，擺明是邀他入夥，榮辱生死連成一線。軒洹要的是他的人脈，軒沂的財勢。有了他和軒沂相助，自然能與大哥平分秋色。
    這渾水要不要淌，昨夜他已有定奪。縱觀如今各方勢力，大哥獨占鼇頭，長此以往絕非好事。依附二哥不但能讓勢力均衡，更重要的是他能借機壯大自己。權衡利弊之下，這是最好的結果。
    隻是，他仍有一絲疑慮。二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目前實在難以揣度。若是背後有高人指點，那也無有可懼。就怕他，暗藏心機，那就有些防不勝防。
    軒涍拍著軒洹肩膀，笑言，“你我如今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一榮俱榮。”
    軒洹頜首微笑，舉杯說道，“那我就預先恭祝六弟，此番遠行能圓滿順利。”
    酒過三巡，二人正自打趣胡鬧，外頭小侍突然高呼。
    “王爺，大昭殿的黎司奉正在府外等候，有要事稟報。”
    廳內二人神色一怔，軒涍皺眉言道，“不如，我暫且回避一下。”
    軒洹擺擺手，道，“你我兄弟不過喝兩杯，不用躲躲藏藏。”
    說罷，便知會了外頭的小侍，領黎婉若入府。
    不出片刻，黎婉若緩步移入廳內，抬首卻見軒洹和軒涍二人同在，心裏雖是遲疑一下，麵上卻未動聲色。
    屈膝行禮，道，“奴婢拜見王爺，拜見六殿下。”
    軒洹抬手應道，“免禮。”
    “謝王爺。”
    “黎司奉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黎婉若淺笑，說道，“曌帝吩咐奴婢，來取壽禮。”
    軒洹應道，“明日出行前，本王便會派人送去。父皇何必讓黎司奉，多跑這一趟？”
    黎婉若忙回道，“曌帝是想在禮盒上題詞，這才急著讓奴婢來取。”
    “原來如此。”軒洹回首衝廳內小侍吩咐道，“你去把準備送於宋申國女帝的壽禮取來。”
    小侍應了聲，疾奔出去。
    軒涍望著黎婉若，開口說道，“黎司奉，這次前往宋申國，路途遙遠，氣候寒冷，禦寒的衣物可要多帶些。”
    黎婉若頜首，應道，“奴婢曉得。多謝殿下關心。”
    話音才落，便見小侍端著一長形禮盒，回到廳內。
    黎婉若上前接過，回首對軒洹二人說道，“奴婢先行告退。”
    正待舉步離開，卻聽軒涍說道，“二哥，時辰也不早了，明日一早就要出發，我差不多也該回了。”
    “這樣也好。一路小心，等你凱旋……”
    黎婉若自顧自步出花廳，二人的細語遙遙不可聞。
    才出王府，卻聽六殿下在身後喚她。
    “黎司奉。”
    黎婉若轉身望去，淺淺頜首回應。
    “不如由我護送黎司奉回宮？”
    黎婉若側首，掃了眼身後馬車，回道，“宮中有馬車護送，不敢勞駕殿下。”
    軒涍了然一笑，“那就明日再見。”
    黎婉若轉身，將禮盒遞於隨從，踏上馬車。
    撩開門簾，突然回首說道，“殿下向來潔身自好，願往後亦複如是。”
    軒涍眯著眼，冷冷注視，口中說道，“多謝黎司奉金玉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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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霓裳羽衣曲即霓裳羽衣舞，唐朝大曲中法曲精品，唐歌舞的集大成之作。唐玄宗作曲，安史之亂後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