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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含章和月棲川相繼下了樓。
    此時,已近亥時。招呼了一天客人的夥計正撐著腦袋在櫃台後頭打噸兒,幾個身著青灰褂子的粗糙漢子圍著一張桌子吆五喝六的喝酒劃拳,椅腿邊各擺著一柄油黑鐙亮的大鐵斧,斧柄上雕了一朵與之極為違合的芙蓉花。
    究州開山門的人。
    月棲川看了一眼孟含章,意思是“這是你號召來的?”
    孟含章回望過去,搖頭。
    一直守在門檻外等孟含章下樓的劍宗弟子見宗首下了樓,呼啦啦地又從門外一股腦地邁了進來,都圍了過來。
    七嘴八舌地述說著方才的所見所聞。
    原來他們方才無聊的緊,便一起到街上轉悠。轉著轉著,忽見從城門外跑進來一個人,邊跑邊驚恐地大叫著:“吃人了,怪物吃人了。”
    隻不過他隻喊了兩聲兒,就被在街上巡視的赤騎兵提槍捅死了。
    劍宗的弟子看不過眼,就一群人跳過去截住行凶的赤騎兵理論。沒成想,便是在理論的當兒,身側路過的兩個行人不知為何,突然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探鼻息,半分也無。
    赤騎兵要把這兩個人和那被他們捅死的人一道拖走。
    劍宗的弟子不願意,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攔著這兩個兵卒不讓他們走。那兩個兵卒視他們如無物,將地上的屍體扛在肩上就跑,他們就一路追到了城外,在城門前還跟守城的赤騎兵打了一架。
    一出城門,便被眼前所見令駭住了,那兩個兵卒方將肩上的屍體放下,便圍上來一群赤騎兵,在他們眼前將那三具屍體刹那間分食了。
    劍宗的弟子紛紛拔劍,與那些看著他們流口水的赤騎兵形成對峙之勢。便在這時,慕容嫿提著她的那根銀槍就走了過來,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作個一個奇怪手勢,讓赤騎兵把吃剩的人骨頭帶走。
    待那吃人的赤騎兵退下後,慕容嫿便喝斥威脅他們道:“還不趕緊滾,上趕著想被吃成骨頭架子麼?”十分的傲慢囂張,根本不把劍宗的這些後輩弟子放在眼裏。
    其中一個弟子離她最近,當下就惱了,提劍就刺。
    慕容嫿豈是等閑之輩,三兩下便將劍宗的那個弟子挑飛了出去,臉上腿上摔得青紫青紫的。
    說到這兒,孟相盈將那名弟子往前推了推,讓孟含章看。
    那名弟子捂著半邊臉,眼中含一兜委屈的淚水,頻頻頷首。
    月棲川笑望著眼前這群年輕有朝氣的弟子道:“你們見打她不過,就跑了麼?”
    孟相盈訝然:“不跑作甚?於我劍宗弟子而言,死是一件很莊重的事情。門下弟子豈能為逞一時之快,枉送了自己性命。”
    月棲川不由看向孟含章,“死是一件莊重的事情,不要為無意義的事情拚卻自己的性命。誌氣骨氣義氣固要守,人之本身則更要守。曲則全,枉則直。來日方長,切不可枉自輕賤自己,明白了麼?”
    昔日孟含章斥責後輩的言辭倏地躍然腦中。
    正想著,那邊開山門的幾個扛著斧頭攏了過來,其中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的門人詫異道:“你們劍宗竟然也死人了?”
    孟相盈扭頭就駁:“你們才死人了呢?”
    那人哀歎:“我們開山門確是死了人。”
    “怎麼回事?”月棲川搶先問道。
    那人將斧頭支在地上,交叉著雙手握住斧柄神情悲愴道:“我們開山門前些日子收到了燕雲的來信,信的內容大抵是應江湖各門各派的夙願,要一起清算琴門教首月楊風早些年犯下的那樁事兒。”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意味地瞅了孟含章一眼,接著道:“說起來,他還是你舊相好的哥哥。”
    話音方落,一道驚雷似的吼聲炸響了眾人的耳膜:“怎麼說話的?注意下你的措辭,你怎麼不說你家門主還是燕雲前炎尊的入幕之賓呐。”
    這一聲忒亮,把撐著腦袋打瞌睡的小夥計都給驚醒了。睜眼便見堂中聚了這麼多人,以為要打架,忙從櫃台後繞到他們說話的地方,苦著臉道:“幾位爺,店小利薄,還請不要在此處生事。”
    一個生得虎背熊腰的開山門門人當下不樂意,扯著噪子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教訓爺們兒,爺今個兒還就偏在這裏生事了,你能奈我何?”
    也不知是他聲音太過於震耳欲聾還是那小夥計膽小,竟把個小夥計直接唬暈了,小夥計倒地前被一個劍宗的弟子架住了,那名劍宗弟子嘀咕了一聲:“侍強淩弱,算什麼本事兒。”
    不巧,正被把小夥計嚇暈的那弟子聽到,掄著斧頭就要劈。
    無念劍迅速出鞘,寒霜似的劍光帶出一堵透明的劍幕,將那斧頭反彈了回去,那鬧事的門人情急之下忙運氣抵擋斧頭的千鈞之力。
    劍幕刹那變幻,化為一道比絲弦還細的劍光勾住斧頭的斧柄,將其拉回一些,回彈之力減弱,鬧事的門人忙抓住斧柄,默默退到後麵,不敢再造次。
    孟含章收劍回鞘,眾人也都回了神,紛紛搖著腦袋去尋方才是那個同修那般語出驚人。
    但見一群劍宗弟子裏頭,孟相成斯文俊秀的臉脹得通紅,一雙平日間甚是沉靜的眼睛此下正噴著火怒視著那個說話的門人。
    大師兄竟然能說出這麼粗鄙的話,可教一群年輕弟子跌破了眼。
    孟含章的神情毫無波動,依然擺著一副對外人時的那種冷冷淡淡神情。月棲川卻沒有那麼淡定了,略感鬱悶,合著前世就被人誤會他是孟含章的相好啦?
    而開山門的門人大多數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話向來粗獷,也很能開得起玩笑。
    孟相成方才的話他們也不以為然,杵在那裏,安靜的好似他們斧頭上雕的那朵嬌滴滴的芙蓉花。隻方才說話的門人見劍宗的宗首雖然沒有表現的他很憤怒,但他的弟子們臉色卻都有些泛青,忙轉了話頭道:“眾所周知,我們門主原先跟宋掌門交好,必然是要來這兒走一遭的。門主性子急,收到信的當天便遣了我們幾百個人來。”
    “幾百個?”月棲川掠過眼前不過十人的開山門門人,隻感震驚。
    那門人臉色微變:“我們是頭一個到南陵的,還未殺到琴門五峰的地界前。便被琴門的琴陣給彈了出去,試了好幾回,皆是如此。根本不能近前,無奈之下,便到這城中暫時歇腳。等燕雲和其它的世族門派的人來,等了大概有五天左右,燕雲的人來了,他們把赤騎兵也帶來了。後來陸陸續續地的其它拜請來的世族門派的人也都來了,就駐在城外。”
    仿佛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他神情驀然一變,略帶驚恐道:“從那時候起,各門各派的人便開始陸續死掉,找到的屍體完好無損,身上沒有任何痕跡。”
    他頓了一下,有些激動,忽走上前抓住孟含章的衣服,噴著唾沫星子道:“百十個門人啊!死得隻剩我們幾個,我們不該來呀,不該來呀。”
    月棲川心裏咯噔一下,一者食,一者完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旁側的孟相盈見那開山門門人不停地晃著孟含章,皺著眉上前指著他的手道:“說話就說話,不要拉拉扯扯的。”
    那門人驚覺自己失態,忙鬆開了孟含章的袖子,又拉著其它劍宗弟子激動道:“死得隻剩我們幾個呀!不該來的,不該來的。”
    月棲川挪到孟含章的身旁,方要抬袖替他擦一擦臉上的口水,一瞥這麼多人在這兒,哪好意思。正要給孟相成遞個眼色,卻見他已是自袖中抽出了一方潔白的帕子,遞予了孟含章,孟含章接過來,從容地揩去臉上的口水,而後重遞還給孟相成,孟相成小心地折疊了,再塞回到袖中。
    這時,門外忽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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