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巫山一段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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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棲川梳洗畢,正欲推門出去,便聽外麵喧嘩成一片。
有個甚熟悉的聲音遙遙飄來:“孟宗首,隻怕你今日護不了他了。”
這陰陽怪氣的調調不是月揚風又是哪個。
他昨天氣怒之下,在徵峰上縱容鬼琴將那幾個無禮的弟子教訓了一番,還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走進了“巫山一段雲”,月揚風要找他算帳亦在情理之中。
隻怕要連累孟含章。
開門狂奔到“巫山一段雲”的門口。
烏壓壓的一片,十分的嘈雜。
巫山一段雲的老板掛著一臉不敢得罪的強笑在衝月揚風作揖賠罪,樓裏的姑娘聚在門檻內,一臉的驚慌,有些膽小的已是捏著香帕小聲啜泣了起來。
其中一個小著聲兒道:“這月教首是不是大白天發臆症了,咱們這裏要一個死人。”
另一個帶著一絲悚然捂著心口附合:“說到底九公子是在咱們這裏風流過之後被人當街殺的,莫不是陰魂不散,來找人索命的。”
又一個鵝黃衫的姑娘拿帕子拍了她一下,瞪著眼道:“你們這些新來的知道什麼,那晚九公子是宿在咱們這裏不錯,不過可沒有跟咱這兒的姑娘風流。”
“那他跟誰?”另兩個皆好奇起來。
黃衫的姑娘兩下裏瞄了瞄,對那兩位姑娘道:“耳朵過來。”
兩位姑娘忙湊了過去,渾不知此時身後定定地佇了一個紅衣麵白的人。
“覓覓那晚原先確是陪著九公子的,隻是後來啊。”她聲音又壓低了些,“與他同來的孟宗首不知為何為何攔下了覓覓,也不知說了什麼,覓覓就拉著臉走了,他自個兒將九公子扶回了房。”
”什麼?“一位姑娘”呀“了一聲,正要說什麼,忽聽外頭的月揚風道:“孟含章,你是讓還是不讓。“
”哎呀,要打起來了。“正說著話的黃衫姑娘微躬的身子忽地一直,略後退了一步,正正撞到一堵胸膛上。
轉頭一瞧,這不是昨個兒和孟宗首一道來這裏尋風流的小哥麼?
小哥長身玉立,一身紅衣襯得肌膚愈白,宛若一名清豔的佳人。
但他眉頭輕鎖,神情有些木然和迷茫。
這模樣,不知怎地,令她想起了那位常來這裏的熟客,琴門的九公子。
莫不是借屍還魂。
月棲川自她征然又有些疑怕的目光挨著她的肩膀擦過。
“讓又如何,不讓又如何?”孟含章眸色淡淡,聲音冷冷地回應著月揚風的話。
“月教首。”月棲川邁出門檻,和孟含章並立而站。
恰似白雪紅梅,竟教諸人一時無法從他們二人身上挪開眼去。
“一人做事一人當。“月棲川越前一步,凝視著月揚風,”不過,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上梁才使得那幾名下梁少條失教,惹的別人不想動粗都不行。“
邊說邊橫掃著那幾名被教訓的鼻青臉腫的琴門弟子。
被打得最重的那名弟子眼中噴火,狠瞪了月棲川一眼。突然扯起嘴角一笑,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俱清:“沒錯,爺我就說你是一個賤種,即便仗著自己有幾分姿容勉力爬上他的床,你也還是一個……。”
話還未完。
便聽耳邊一道斷喝:“住口!”
又有一道雪亮淩厲的劍光以快到看不見的速度迎麵擊來,他慌張之下,急忙擺袖出弦,卻到底沒有快過那道劍光。右膝被生生刺出一個窟窿來,他慘叫一聲,便對著月棲川的方向跪了下來。
月棲川身後的孟含章腰間的劍劍鞘一合,冷芒盡散。人雖是他刺的,他冷凝的目光卻定在了月揚風微慍的臉上,一字一句道:“想動他,先勝了我。”
月揚風似是未聽到孟含章的話,站在那裏,久久未則聲。
月棲川,再不堪。那也是他親弟弟。罵他是’賤“種,無疑是扇他月揚風的臉。隻不過,當下又不好當著琴門弟子的麵整冶他。
一時間,啞了聲,在心內斟酌著此事該如何解決。
那名被孟含章刺傷的弟子本想著依月揚風的脾氣,即便對方是劍宗宗首,卻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傷他門下弟子,削他麵子,也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替他討回一個公道。
不成想,月揚風竟然半天不吱聲。
他自是不甘心,忍著痛,膝行到月揚風腳邊,緊抱住他的雙腿,臉部幾乎平貼著地麵,掩住快要扭曲的臉部,哀聲道:“教首,孟含章這一劍傷的是我,打的卻是教首您的臉麵。”
他說到‘臉麵“二字,故意加重了語氣。
月揚風俯瞰著他,往旁邊挪了挪,有些嫌惡地擺脫開他抱著自己雙腿的手。
”他口中的那個他是誰?“月揚風指著還伏在地上的那弟子側瞥著旁邊幾名此時連大氣都不出的弟子,眼中徒然生寒。
“本首都不知道你們現今都會合起夥來騙我了?”月揚風的聲音暗藏了一絲陰冷。
周遭鴉雀無聲。
“想幫他隱瞞?”月揚風狹長鳳眸微咪,左手五指漸漸收攏。
一名弟子見勢,正要說話。
“行了,你不要逼他了。”月棲川走至月揚風麵前,看著那名被他嚇得可憐兮兮的弟子,打斷他欲脫口的話。而後一笑:“月揚風,傷你門下弟子的人是我,有什麼盡管衝我來,與他人無關。”
月揚風的目光卻越過他,落在已然走到他身旁的孟含章那張萬年冰雪不化的臉上,冷哼道:“孟宗首,他當真心疼你。”
孟含章挑眉:“總比心疼你強。”
月揚風氣結:“你。”
憋出這一個字後,他五味雜陳地看了月棲川一眼,咬牙道:“你好自為之。”
“走,回去。”手一揚,便領著那幾個琴門弟子絕塵而去。
月棲川望著漸沒在人群中的那一點紅雲,驚疑道:“他這是怎麼了?”
孟含章亦疑惑,月揚風竟就這麼走了,與他一貫的作風實在大相徑庭。
這還是那個一言不合那就殺人滅門的月揚風麼?
陽羨宋氏一族的慘劇至今仍縈繞在各氏族的心頭,提起此事,哪一個不明裏暗裏道一句“陰毒!”卻又拿不出半點把柄證據說是他月教首做的。
隻因檀香台上,宋氏族首宋鈞半醉之際的那句:“要我說,琴門的那二位公子皆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成不了氣候,琴門早晚毀在他們手中。”
他這樣說便罷了,偏偏還有意無意地往同在宴席上的月揚風那邊看了過去。
這一看,便看出了個全族被誅的光景,令人不勝唏噓。
妖琴‘宵夙’,一曲可令天下哀。
原本世人都當隻是一個傳聞,卻不想世上還真存有此琴。
春來秋去,在又一年的檀香盛會上,月揚風當著奚落過他的宋氏族首的麵,用一把鳳首佩琴彈了他的成名作“天風“。
誰都未想到,這邊天風激昂跌宕如滾滾濁浪,那廂千裏之外“宵夙“蕩琴音如千軍萬馬橫掃陽羨。
一挑一拔間,百條人命殞如芥草。
末了,他自席座上緩緩而起,朝宋鈞勾嘴一笑:“宋掌門,覺得此曲如何?”
宋鈞兩手慢騰騰地拍響,斜睨著月揚風道:“尚能入耳。”
小風吹過,拂動了月揚風腦後兩縷血紅的發帶。
漫天的綺霞裏,他若一輪豔烈的驕陽,張揚肆意:“此曲,此時,最宜祭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