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諸天道宗修行兩年，資質再差，性情再懶散的弟子，怎麼都到達了煉氣六層，他卻隻到達煉氣五層，並且在之前跟人衝突時，被人重傷又被打落了一個小境界。
    煉氣四層。
    嗬，煉氣四層。燕行塵在心底自嘲一笑。
    別的不說，單單這，要讓其他弟子門人怎麼稱呼他？按輩分說，他是師兄，按修為講，他是師弟。
    進入諸天道宗修習兩年，居然會出現一個修為僅僅是煉氣四層的弟子，這太荒謬了。
    更加荒謬的是，外門中的執事長老多次勸說，隻要他表現出一點點想要下山離開宗門的意願，宗門事後絕對不會虧待他。
    可是燕行塵牛脾氣上來，死活不願意離開，明知道他多待一天，諸天道宗外門就要被人恥笑一天，他都不願意提早離開。
    原本以為他跟天才師姐林綰星是同一個世俗界王朝來的，是活在林綰星的庇護之下，大家欺負他之前或多或少會收斂一些，可自兩年前委托堂那件事情傳開之後，燕行塵已經沒有能讓人顧忌的地方了。
    如果燕行塵一開始是從雜役弟子升上來的，他會擁有部分雜役弟子作為後盾。
    可惜，因為姬殿的出手幹預，燕行塵在一無所知之中失去了這一部分。
    後來，係統在旁邊虎視眈眈，姬殿又沒法借助無名老者和傀儡偶烏的名頭，對燕行塵暗中照拂。
    在這種情況下，燕行塵的生活狀況可想而知。
    燕行塵垂著眉眼，提著他從未有機會換的下品法器彗星刀，在所有人都往道宗外門往回趕的時候，獨自逆行，往萬獸山脈中走去。
    隻他一人逆行，路過的弟子們時不時地向他那裏張望兩眼，隻見到他劍眉星目，皮膚白皙，五指修長，五官俊俏是俊俏，可是身板太過瘦弱，比女孩還不如。
    隨即他們仿若無人地交談起來。
    “我當是誰這麼有膽色，敢在夜晚時分進入萬獸山脈，原來是東弟子峰那個有名的燕廢物。”
    “師兄別這麼說，這燕小廢物也挺可憐的。”
    “是啊是啊，這燕小廢物修為擺在那裏，也隻能在我們回去休息的時候，撿撿剩的咯。”
    他們的音量沒有克製，即使克製，連接萬獸山脈和諸天道宗外門弟子峰的道路也隻有一條，彼此距離不遠，燕行塵能將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聽在耳裏。
    但他仿若未聞。
    男主，終究要比一般人堅強。
    林綰星站在陰影處，望著燕行塵漸行漸遠的背影，對著身後的一個手下冷聲發問：“你確定你的計劃萬無一失？”
    “就請郡主放一百個心，燕行塵這次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且就算被發現他的死有蹊蹺，外門也真的想不開要下力氣調查，也查不到郡主您身上。”手下自信地答道。
    “嗯那就好。”
    林綰星美眸微動，喃喃自語：“別怪本郡主，要不是你一直糾纏不清，不肯離開道宗，你這條命還是能保住的。”
    ——姬師兄那樣的人才是本郡主所追求的，至於你，還是死了算。畢竟我已經忍受兩年，旁人將你我二人放在一起的事了，現在，姬師兄就要回來了，我就更加地不想忍。
    入了夜的萬獸山脈，要比白天時候更加危險，同時，收獲也相應增加。
    燕行塵明白這一點，可是他這次過來，完全是被逼的。
    他在之前被人打傷，掉落了一個小境界，想要徹底治愈傷勢，重返煉氣五層，就需要服用一味叫夜魅九心草的靈草葉子。
    這種靈草葉子，平常與普通靈草無異，向來隻在深夜時分，向外釋放出大約半刻鍾的特殊香甜氣息。
    燕行塵的傷勢已經拖了很久，要是這一段時間再找不到這夜魅九心草，勢必要落下病根，到時候可就不是一株夜魅九心草能解決的問題了。
    所幸，今夜剛進入萬獸山脈不久，燕行塵就聞到了一股奇特的甜膩氣味。
    他買不起藥材鋪擺放在外的夜魅九心草，但他聞過被風幹的夜魅九心草，這種氣味，現階段，是他最熟悉，也是他最渴望的。
    燕行塵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朝著發出香甜氣味的區域緩慢靠近。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有些順理成章了。
    找夜魅九心草，誤入陷阱，掉下懸崖，九死一生之間抓住陡壁上的藤蔓什麼的，簡直就是逆襲文前期小說男主的標配。
    燕行塵左手抓住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夜魅九心草，右手死死地握住懸崖上的一株黑色藤蔓，心中抱怨道：倒黴，怎麼碰上了這樣的事？
    藤蔓上的尖銳倒刺隨著他手掌的用力，深深紮入燕行塵幹澀的肌膚紋理，燕行塵吃痛地咧開嘴，但他絲毫不敢鬆手，更不敢大聲呼救。
    萬獸山脈夜間平常無人，燕行塵害怕一旦自己出聲，問聲而來的修士是否不懷好意他不知道，但吸引過來的妖獸，是絕對不會放過他這個可口而又毫無抵抗力的鮮活血食。
    燕行塵揚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天色，隻能暗自祈禱夜晚的時間早點過去，他可以憑借白晝時候的光亮，一點點地往上爬。
    卻在他等待天亮的時候，有一道他從未想過的曼妙嗓音，在這方靜謐的空氣裏，突兀地響起。
    “喲，命真大，這都死不了。”
    燕行塵瞪大眼睛，又驚又怒：“林綰星，你怎麼會在這裏？”
    話一出口，燕行塵腦海中就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他衝著頭頂上方的月下佳人不可置信地大叫道：“林綰星，難道你！！！”
    “是又怎樣？在大雍，我王府是君，你侯府是臣，如今我君要臣死，燕行塵，你怎麼可以還活著？”話音剛落，林綰星美眸一厲，無數道細小的真氣從她體內飛速竄出，化為一片的刀光劍影，向著燕行塵呼嘯而去。
    燕行塵隻來得及吼出半句話：“若我燕某今日不死，來日……”
    接著就被打落懸崖，生死不知。
    林綰星麵帶不屑，傲然挺立，紅唇微勾，慢條斯理地將燕行塵未說完的話語補上：“若你不死，來日必斬我是嗎？可惜，你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哼。”
    萬獸山脈以前並不叫這個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這裏僅僅是一片荒涼地界。不知道是從哪一年起，這裏的野獸一個接一個，一隻接一隻地蛻變為妖獸，甚至從這裏走出來一個令那個時代的人族聞風喪膽的大妖——萬獸之祖，這塊區域才真正被命名為萬獸山脈。
    但是，沒有人知道，造成這一切驚天巨變的源頭，其實隻是一顆小小的，灰仆仆的小珠子。
    某一日，一名麵色蒼白的少年拖著一柄殘刀，在夜色朦朧中，慢慢地從陡峭的懸崖下一步步攀登上來。等到整個身子都站在崖頂後，他環視一圈，目光瘋狂，聲音低沉仿若從地底爬回來的惡魔夜語：“林綰星，還有想要我燕行塵死的那些人，我……回來了，啊哈哈哈哈。”
    “知道拉知道拉，回去就回去，吵什麼吵。”
    一道飽含不耐的滄桑聲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燕行塵的發泄。
    燕行塵也不生氣，他從懷裏摸出一顆黑白相間的珠子，神情平靜道：“墨老鬼，你著什麼急？我這重獲新生，發泄一下又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你看看你都什麼態度！當時你九死一生，要不是我舍得一縷混元真氣，力挽狂瀾，你小子早死在下麵了，哪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從黑白相間的珠子中，飄散出一縷極為純淨又極為邪惡的黑暗氣息，在虛空中凝聚出一具佝僂的老者模樣的虛影，像上了年紀特別愛念叨的老太婆一樣，對著燕行塵好一頓數落。
    “得了吧墨老鬼，咱們相處也有些日子了，你這話說得太假，”燕行塵可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擺了擺手打斷墨黎的話，不客氣地揭穿道，“我知道你以前是三界六道聞名遐邇的三劫大魔頭，血衣道尊，可你肉身被毀，又被小道天珠困了一千年，隻剩下一縷神魂，扯什麼混元真氣？”
    不說混元真氣是正道渡劫大能的本事，就說一縷神魂，施展的手段有限，除了本命真元，還能有啥。
    墨黎陰惻惻地瞪著他，低聲問道：“說了這麼多，小鬼，難道你要反悔？”
    “當然不會，我燕行塵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小人，不管怎麼說，是老鬼你救了我。我燕行塵既然立下心魔誓言，自然是言出必行。”燕行塵眼中閃現出堅定的情緒。
    墨黎冷笑了幾聲，這才重新縮回小道天珠裏。
    燕行塵正要將小道天珠裏收回懷裏，卻見一道純白的仙家氣息慢悠悠地從小道天珠內飄出，他的神情馬上就變得恭敬了些，對著幻化出來的白衣老者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晚輩禮：“成前輩，您也出來了，是晚輩和墨老鬼說話太大聲，驚動您了？”
    

    作者閑話：

    感謝送水果的親人小夥伴，cs1997、赤論，溫柔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