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消逝的伊琳, 永遠的伊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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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城堡裏悄然無聲,幾滴雨水從房簷滑下,落到下麵的青石板上,發出的滴答聲清晰可聞。夜闌臥聽風吹雨,沙沙的風聲伴著清脆動人的風鈴聲催人入睡。然而城堡西南角艾妮的臥室裏,艾妮卻毫無睡意。她看著眼前的淡色人影,怔怔的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無法出聲,隻能看著麵前的黑暗,不能反駁。
“那一切都拜托你啦……”那麵容溫婉的女子微微俯身,“雖然再也見不到了,但還是說一句。”
艾妮渾身無力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隨著話音變得越來越淡,吐出最後一句話後,整個人都湮滅在黑暗中。
那是城堡曾經的定主伊琳。
她說:“再見吧。”
安靜的家族城堡上空劃過一聲淒冽的慘叫,新生的三個孩子,碎碎布吉和曲奇。露出痛苦的神色,如同陷入夢魘般動彈不得。
小九硬撐著不適閃到艾妮門口,被迷啟攔住了去路。依然是渾身包裹在黑鬥篷裏,但臉上的裂紋已經完全消失。
走廊中隻有幾盞小燈,昏暗的光線下,小九死死的拉著迷啟,仰起嫩白的小臉,雙眼通紅。
“迷啟……我剛剛聽到。”小九渾身都在顫抖,帶著不穩的語音,“安……那是”她說著不敢問下去。
而迷啟黯淡的眼神往向正上方的成員榜,帶著疲憊倦容,“逝者傷,伊琳帶來的。”
小九也猛的抬頭,看到居首位的,伊琳的名字,掙紮著閃了幾下,帶著耀眼的藍光,啪一聲熄滅了。
小九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不敢置信的盯著那片黑色的空白,而那空位很快被迷啟的名字代替,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不可能!”小九睜著含滿眼淚的大眼睛,呼吸不暢的轉過頭去,看向垂下眼簾的迷啟,“迷啟……你走的時候不是說。不是說伊琳會好好的嗎。”她向迷啟撲過去,淚眼模糊的喊著,“你再說一遍,說她好好的啊。”
小九身形很快,但卻沒有撞上迷啟,而是被趕來的學士舞攔腰拖住。
“……小九。”學士舞沙啞著開口說:“迷啟肯定盡力了。”
城堡黑暗幽深,不知何處傳來哢哢的響聲,聽起來格外滲人。被抱住的小九沒有再掙紮,而是蜷著身子,發出幼獸般撕心的抽泣。迷啟無言的看著小九哭的幾乎喘不過氣來,深深歎了口氣。
“自然是盡力了。”說著他推開了艾妮的房門。
門打開,隻見艾妮躺在床上,從脖子到胸口,有一條很深的傷痕,看起來鮮血淋漓,卻沒有一滴血珠流出來,而是在傷口裏浮沉。曾經跳靈的消失,也讓伊琳身上出現了一條深深的傷疤。
“好好休養……”學士舞張口隻說了一句話,就再也說不下去,那血色的痕跡刺痛了她的眼睛,空氣中的味道讓學士舞一陣目眩。隻站了一會,身體像是完全僵住,幾乎無法站穩。不能再停留了,學士舞沉重的看了艾妮一眼,抱起小九,轉身離開了這裏。
房間裏一片寂靜,隻有細微的水珠滴答聲,響在屋簷。
血氣彌漫的屋子裏,艾妮側躺在床邊,雙手捂住胸口,緊閉的眼睫毛不停在顫抖。映著燈火的窗邊,搖擺著幾朵紫白相間的小花。不知有誰在黑夜中輕聲唱著。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麼憂鬱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
伴隨著輕悠的歌聲,小花們伸著枝條,生長圍繞,慢慢的從窗邊盤到其他地方。艾妮的床上也灑下幾片花瓣。靠近艾妮的花朵都迅速枯萎敗落,隻剩幾朵花兒開在發間。
(當花兒枯萎的時候,當畫麵定格的時候。)
(多麼嬌嫩的花,卻躲不過風吹雨打。)
花兒越開越多,漸漸的艾妮身邊都是花瓣,紫白色的嫩瓣散落在艾妮粉色的長發上。艾妮睫毛一震,睜開眼來,滿臉淚痕的看向眼前的迷啟。那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迷啟麵無表情的開口,“我知道你們都會怪我。但她想做什麼事,我從來不會攔著。”迷啟聲音十分平淡,手上還帶著沒褪盡的斑紋。
“就算她不想存在了?”艾妮帶著哭腔惡狠狠的問。
迷啟邊點頭,邊澀然開口:“就算如此。”
(飄啊搖啊的一生,多少美麗編織的夢啊。)
(就這樣匆匆你走了,留給我一生牽掛。)
身上的灰色藤蔓已經完全消失,但艾妮還是動彈不得。窗外依然是風雨交加,艾妮耳邊沉沉的響著迷啟的訴說。
“伊琳覺得自己的傷,是治不好了。”迷啟的聲音,和著不知名的清唱,交疊婉轉,“如果硬是回來,城堡會動蕩不穩。更別提新出生的兩個孩子那麼脆弱……”
艾妮猛然再度閉上眼睛,“那也不用……”
“三年內不回歸她會天然消散,”迷啟繼續說:“而選擇獻祭的話城堡會有諸多好處。”
紛繁的花朵終於不再枯萎,枝條蔓延上艾妮的腳踝。搖搖擺擺的小花成千上萬,散發出優雅的清香來。
(那墳前,開滿鮮花。)
(是你多麼渴望的美啊。)
(你看啊,漫山遍野。)
(你還覺得孤單嗎?)
那歌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猶如竹林中的笛聲,飄渺悠揚。“但是……”艾妮閉著的眼睛重新滲出淚水來,“為什麼她就不能再堅強一點呢。”艾妮的臉色慘白,帶著淚光閉上眼,“不管多麼困難,我們是家人不是嗎……相信我們……一起努力。這樣不好嗎,事情總該,還有別的解決辦法的。別的……”淚水浸濕了淡粉色的長發,泛出點點淚光。而最後幾句的話音,變得低沉,像是喃喃自語一般,讓人聽不清晰。
(你聽啊,有人在唱。)
(那首你最愛的歌謠啊。)
迷啟沉默了好一會,才重新再開口。
“安,你知道。”迷啟說:“人生是很艱難的。伊琳她已經很累了。”他的聲音非常輕,像是灰塵無聲的落下,“我們,就寬容她的懦弱吧。”
(塵世間,多少繁蕪。)
(從此不必再牽掛。)
迷啟的回憶
從出生開始,就在伊琳身邊。和她相處了那麼久。對我來說,她的存在,就像每天的日出那樣自然。
原以為告別很難,實際上,卻比想象的容易。相比之下,控製自己不回頭再看她一眼,卻花費了難以置信的力氣。
我不知道失去四肢的人是什麼感覺,疼痛過去後,可能會習慣,適應,繼續著生活。有些人會覺得手臂依然存在,但袖管裏卻是空落落的。我想我可以理解他們的感受,因為伊琳似乎還沒有離去。葬禮過後她的氣息依然沒有消散。
然而還是見不到了。
從來我都讚同她的決定,隻有這一次,想要接受,都無比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