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怎麼樣了？”蘇棠問，他知道送來的人絕對不是胃出血這麼簡單，如果隻是胃出血，最嚴重的也是胃穿孔，醫院裏隨便拉出個醫生就能解決，用不著大費周章再把他給叫過來。
    “病人酒精中毒，胃穿孔引起的大出血”蘇棠旁邊的護士長一邊小跑的跟著蘇棠，一邊向蘇棠解釋著情況。
    “酒精中毒嚴重嗎？”
    “不算是太嚴重，酒精中毒性昏迷，呼吸沒有問題，心跳也沒有問題”
    “那就不能洗胃了，先準備解毒劑，給他打下去，然後手術”
    喝酒喝到酒精中毒的常見，喝到胃穿孔的也常見，但是兩個遇到一塊兒，多少年也找不出幾個例子來。
    蘇棠看著病床上慘白的臉遲疑了足足有一分多鍾，深呼了口氣才拿起手上的工具來，這比他第一次手術的時候還緊張，哆哆嗦嗦的怎麼也下不去手，旁邊的護士長看出來不對勁兒問他怎麼了，甩了甩頭發，捏緊了手術刀說沒事兒，他盡量避免自己把床上躺著的人當做是江帆。
    李東寧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想要抽根煙，剛把煙從口袋裏掏出來，抬頭就看見醫院牆上醒目的禁煙標誌，又把煙放了進去。他給江帆收拾到一半屋子，怕江帆出什麼事兒，就進屋看了看。
    實際上他的預感還是很準的，江帆真出事兒。李東寧有點兒懊惱的抓了抓頭發，江帆什麼都好，就是在感情這事兒上太他媽死心眼兒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要知道是這樣，李東寧當初死也要攬著他跟蘇棠好。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的燈滅了，李東寧急忙站起來去問情況。
    蘇棠出來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手術做的比他那一場收拾都驚心動魄，還沒等蘇棠緩過神兒來，迎麵就撞上了一個人。
    “醫生，他怎麼，，，蘇棠？”李東寧急忙想問江帆的情況，然後看見正在摘口罩的蘇棠生生拐了個調兒，剛才他太著急，手術室進進出出什麼人根本也沒注意，就算注意了也不一定能認出蘇棠來，都是穿著白大褂帶著白口罩，一橫排站跟一個媽生的似得，誰認得出來
    蘇棠摘口罩的手一頓，然後恢複了正常“他沒什麼事兒了，以後別讓他碰辛辣的東西，酒更不能在喝了，這幾天都得輸營養液，也別給他吃什麼東西”
    李東寧盯著他的臉，蘇棠說的話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要不是他江帆也不會這幾年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李東寧想到這兒一想不對。
    “你們今天是不是碰見了？”李東寧忽然說
    蘇棠讓他忽然冒出來的話問的一愣，頓了一下說“我們在遊樂園碰見了”
    李東寧重重的皺起眉頭，不確定的問“你是不是成家了？”
    旁邊跟著蘇棠大大小小的醫生護士，全都跟看神經病似得看李東寧，病人做完手術不問問病人的情況，卻打聽主刀大夫的婚姻狀況。
    蘇棠點了點頭，明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跟李東寧多說什麼。
    李東寧忽然領起蘇棠的領子，旁邊有眼快的急忙上去攔住，李東寧卻死死拽著蘇棠領子不肯撒手。大大小小的護士這讓一幕都給嚇懵了，護士長還清醒拿著手機要給公安局打電話。
    “別打電話”蘇棠對著護士長說，他不想鬧事兒，更不想有什麼事兒在扯上江帆，護士長對上蘇棠的眼神，猶豫了好幾秒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
    “你要是現在不能跟他在他一起，就斷的幹脆些，別跟他再有什麼瓜葛，沒你他過得比誰都好”李東寧警告似得說，語氣裏充滿著恨意
    “你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要不是遇見你，他能喝成這樣兒嗎？”李東寧說完這句話，把蘇棠重重的一推，推了他一個凜冽，後麵有人扶沒有摔倒。
    蘇棠站穩之後，領子讓李東寧扯得扭皺，但他沒心思去整理什麼領子，他腦子裏都是李東寧說的那句話，江帆是因為他才這樣的。
    蘇棠低著頭，似乎人瞬間萎靡下去，過來一會兒才輕輕的對李東寧說“我知道了”
    蘇棠說完頭也不回的去值班室，他摔上門然後把自己反鎖在裏麵，他沒有開燈，倚著門身子好像撐不住似得，向下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蘇棠重重的捂住臉，他感覺到臉上有什麼濕濕的東西，沾了一手，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哭，或者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麼，這麼多年了，死個人都該忘光了，就算忘不光音容相貌也差不多都模糊了，但是他一直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懷念起來，回憶把整個身體都填的滿滿的，後來他就控製著自己不去想。江帆就像是住在蘇棠心底的一個得不到的欲望一樣，每次蘇棠壓製欲望就縮回去，蘇棠一撒開，那種苗頭就往外冒。
    但是沒忘的不光是蘇棠一個人，他以為江帆現在應該結婚生子，早就過上了正常人該過得生活，或者再不濟也跟萬千大齡人一樣，不光奔波於工作，也奔波在相親的路上，但是蘇棠自己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第二個想法，江帆長得不差脾氣也不錯，應該很招女孩兒喜歡，說不定現在孩子都有兩個了，但是現在李東寧卻告訴他，江帆因為他喝的胃出血酒精中毒。江帆沒忘了他說起來比他記得還深，心中久違的一種感覺，瘋草一樣從心底鑽出來，密密麻麻的覆蓋他整個心髒。
    他不能對不起張衡，他們還有蘇一哲，就算現在知道江帆還在想他，還沒忘了他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得各過各的日子，就算是江帆可以，他也不行，他早就沒了不顧一切的資本了。
    江帆第二天下午三點多才醒，睜開眼就是滿眼的白，江帆的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自己昨晚喝酒把自己喝死了，喝到天堂上來了。
    這樣也好，最起碼不難受反正死了，他就等蘇棠幾十年，到時候在一塊兒去投胎，兩人這輩子不行那就下輩子在一起，當一個青梅竹馬。
    還是坐在江帆身邊削蘋果的樊程黎先發現江帆睜眼的，大叫了一聲兒，把倒熱水李東寧差點兒把水壺給埁了。
    李東寧放下水壺，急忙跑到江帆身邊兒上來，開始是一個苦臉後來大概是覺得自己表情不太好看，立馬換了個諷刺的。
    “你還沒死啊，我也真是服了你了，喝成那樣還能撿回條命來”
    江帆看見床邊的兩個人就回到自己沒事兒了，即沒上天堂也沒下地獄，雖然蹦不起來但也是喘氣兒的。
    江帆感覺自己很渴嗓子都快冒煙兒了，他轉過頭沒空去反駁李東寧，隻是盯著樊程黎剛放下蘋果。
    李東寧心裏有氣他可以理解。
    樊程黎一看江帆沒事兒了，又是笑又是要哭的，表情好不豐富。江帆看不過去瞥了他一眼說。
    “我又沒死，你可別哭喪啊”江帆一出口嗓子啞的厲害，幾乎聽不出原來自己的聲音。江帆壓著嗓子說“別說廢話給我整口水喝，再不濟把那蘋果拿給我”
    “不好意思啊，你別說喝水了，醫生連唾沫都不讓你咽下去一口，這幾天你老實待在床上輸液吧”李東寧說
    江帆瞪了他一眼，轉轉腦袋看了看樊程黎，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樊程黎對他做出個無奈的動作，然後想起來什麼似得拿起剛削的蘋果，在嘴裏咬了一大口。
    李東寧也端起晾好的熱水，還往裏麵放了上好的烏龍茶葉，喝了一口。江帆閉了閉眼，忽然很不想理這倆人。
    蘇棠一起來，習慣性的帶上眼鏡兒後看表，已經下午了他居然睡了那麼長時間，打開手機上麵有很多未接來電，全都是張衡打來的，他手機一般什麼時候都是靜音，剛開始是上班的時候他才調靜音，後來下班老是忘，再後來就習慣靜音了，也難怪他接不著電話。
    蘇棠站起來，想要穿上外套，但是猛地頭暈讓他一個凜冽又坐回了床上，閉上眼換了好大一會兒才稍微好些，拿過手機給張衡回撥了回去。
    電話響了一聲就接了起來。
    “喂？你有什麼事兒嗎？”蘇棠問
    “我擔心你，怎麼第二天也沒回來”
    “我沒事兒，別擔心，安心上班吧”
    “我沒去上班，現在就在你們醫院，你睡醒了就出來吧，我接你回家”
    “什麼？你在醫院？”蘇棠有點兒吃驚的問
    “恩，我來的時候你在值班室還把門反鎖了，這兒的人說你做手術做的太累了可能睡著了，我就在你們醫院大廳這兒等著了”
    “好，我馬上出去”蘇棠說完掛斷了電話穿上手裏拿著的衣服，打開值班室的門。
    路過那一趟病房的時候，蘇棠站在走廊看了一會兒，他不知道江帆在那個病房，但絕對是裏麵的其中一個，蘇棠沒從哪兒過，繞道來到了醫院進門的大廳，張衡穿了個黑色的風衣坐在那裏等著他，旁邊一次性杯子的水早就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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