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時，天色最暗最寒冷的時刻。曾經奪目的星河全數暗淡。隻有幾顆星子散落在夜幕邊緣。重重的黑暗之中，隱約能看清廣場中央，橫七豎八的屍體，被藤蔓層層包裹，無力動彈。
    光團跳動。在夜幕中，有一盞盞小小的照明火團，從炎露露指尖飄出，向四方遊蕩開去。間隔得宜的散在廣場四周。陰森黑暗的夜裏，明黃色的火團星星點點，遠看十分溫馨。
    炎露露看著手指上跳動的火焰，說起話來漫不經心。
    “有悠然在，你們是逃不掉的。所以，不要想著逃跑了，還是乖乖被虐比較好。”
    路悠然，2級，召喚屬，植物召喚附屬，攻擊係。
    那一層層的藤蔓，把所有人都裹得結結實實。倒刺上輕微的毒性，麻痹了手腳，讓人渾身癱軟。
    說好的等人多了一起跑呢？
    根本跑不掉嘛。
    人們心理哀嚎著，睜眼望向說話的人。
    火光跳躍中，炎露露微昂著頭。眼簾輕垂看向下方。淡聲說：“哪個不服氣的，等高級點來找我炎露露報仇啊。”纖長的眼睫毛和濃厚眼影，向下看的傲慢姿態，在火光的掩映下尤為囂張跋扈。
    “哼。”空中傳來一句嘟囔，“火屬性的人真令人討厭。”
    令人討厭？炎露露不滿的抬頭。
    順著聲音，看到了一個升在空中的男生。瘦削體型，倒是挺高，沒有一米八五也有一米八。他相貌十分普通，臉頰上有幾點明顯的雀斑。略長的天然卷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他身後有兩扇很小的翅膀，看起來能力不是飛行就是加速。
    一個低級輔助係，炎露露不屑的輕哼了一聲，“那個卷毛，你說什麼？”
    天然卷倒是一點兒也不怕，直接就頂了回去，“炎露露學姐，我說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哢！”話音剛落，一隻冰箭正中天然卷的保護罩，鑲在了離他鼻尖僅十厘米的地方。箭尖森森溢出的寒氣，把保護罩表層凍出了一塊巴掌大的冰膜。於此同時，整個保護罩瞬間泛紅，刺耳的拉響了紅色警報。
    致命攻擊！
    天然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往下看去。隻見霜兒正冷著一張臉，目光冰寒的看著他。手中的長弓正閃著白光。
    “說話小心點。”她說。
    “……哈？”天然卷半響回過神來，不怒反笑，“說都不能說，這也未免太霸道了吧。咱們這些被圍攻的人，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掉。連說句話都不行了麼？”說著，他笑嘻嘻的聳肩，“我一個輔助係，連同甘共苦也沒資格，就隻有說說風涼話了。霜兒學姐這都不爽的話，有本事的話……”他笑道，一字一句的說：“就讓我閉嘴啊。”
    挑釁！
    赤裸裸的挑釁！
    霜兒抿唇，手中的長弓驟然亮起耀眼光芒。在淺藍色耀眼光彩的輝映下，長弓主體變形，縮短。弓弦改造。十幾秒後，原本的長弓就幻化成一把強勁的連弩。霜兒右手一抹，弩矢迅速排上了弩身。
    而後弩矢輕抬，瞄準空中。
    夜色靜好，在天然卷訝異的目光下，霜兒眼眸微縮，扣動了扳機。
    刷刷刷刷，數支弩矢接連飛馳而去，強勁的擊中了天然卷的保護罩，打得保護罩後移數米。從被弩矢擊中的點開始，寒氣在保護罩表麵飛速蔓延。不用幾秒，天然卷就連同保護罩一起，被凍成了一個半徑一米的大冰球。
    漆黑夜色如幕布。那個圓滑冰麵的球體，在空中熠熠生輝，華麗壯美。與此同時，天然卷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了。
    “喂！”
    他嚐試著喊了一聲。結果隻聽到悶悶的回聲。冰層凍的結實，什麼聲音也都傳不出去。
    “安靜了。”霜兒邊說著，邊淡淡的收起她的連弩。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隻是打死了隻蟲子。
    冰氣懾人。天然卷旁邊的輔助係，看著身邊碩大的活人冰球，都有些不寒而栗。
    “不是說冰屬的人都比較冷靜麼麼？”
    “……誰知道，嚇死個人了。”人們悄悄的議論道。
    “可惜了，多漂亮的一個妹子。卻這麼可怕。”
    “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竊竊私語隱約傳來。霜兒猛地抬頭，掃了他們一眼。
    一股寒氣油然而生，爬上人們的脊背。
    議論頓時戛然而止。全場鴉雀無聲。再也沒有人敢多說半個字。
    大家就這麼沉默著。黃暖色的火團，輕快的跳躍。炎露露又開始哢嚓哢嚓的吃零食。時間緩慢流逝，冥時的腳步便一點點的近了。
    差不多還有一刻鍾的時候，炎露露起身。按照她的吩咐，原本散在各處形成包圍圈的人們，漸漸的往大門處聚攏來。從大門到主神壇中央，成扇形鋪開。人們猶如一把橙色的折扇，扇柄對著大門口。
    最前方是一眾防禦係，猶如扇麵前段的花紋。自主亮起了橙色的保護罩，立在戰場最前。這是一層人肉圍牆。
    後麵是另外三係成隊列收縮。留在了防禦係的防禦範圍之內。
    橙衣青年的人數眾多，但換起隊形來，卻像是排演過一樣。整齊又迅速。當輔助係用光點標識好了人們該站的位置。大家就自動自覺的站出了嚴整的隊伍。
    陣型剛排好，鍾聲也響了。
    冥時，傳說中精怪遊蕩，妖魅盡出的時刻。渾厚的鍾聲中，帶著一種怪異的縹緲。
    此時炎露露站在最前端，蓋過鍾聲，喊了起來。
    “攻擊係全體就位！”
    扇變呼啦啦亮起了一層彩虹般的光。
    “植物屬控場，其餘攻擊。”
    扇麵上，防禦係身後，最中央的是植物召喚屬的路悠然，已經蓄勢待發。
    炎露露便一字一句厲聲下令。
    “3……2……1放！”
    又是一片藍光閃過，連人影都還模糊未清，各式各樣的攻擊就已經瞬間撲上。一時間主神壇中央五光十色，五彩斑斕。所有的攻擊招式齊聚一堂。嗡鳴聲、爆破聲、呼嘯聲，什麼都有，打的剛出現的學生們通通措手不及，無力招架。
    混亂的場景中，人們什麼都看不清。攻擊係就隻知道順著識敵標記一個勁的猛打。招式亂飛，盡力輸出就是。在雜亂的情況下，忽然有人拚死發出了一招反擊，撞到扇陣最前方的保護罩上，激起了警報。
    雖然很快就淹沒在絢爛極致的攻擊中。但炎露露還是有些吃驚的看了一眼那個方向。
    2級。空間撕裂。
    炎露露迅速判斷了出來。
    攻擊係。
    竟然觸發了紅色警報……
    炎露露對一片狼藉的神壇挑眉，“這屆有幾個怪物啊。”
    但就算是這樣，一刻鍾後，這一批的學生也全軍覆沒了。攻擊漸歇，場麵便趨向平靜。第二批學生，無人升空，甚至沒有一個保護罩。炎露露都不用發動點打擊，他們就悄無聲息的倒下了。
    夜色幽幽。這場火力全開的殲滅戰，隻持續了一刻鍾。他們倒下的速度，甚至比第三批還來得短暫迅速。
    這倒不是說第二批的學生，比不上第三批的資質。
    除了人數少之外，還因為係屬的影響，使得第二批學生們，沒有什麼實際的作戰能力。
    因為按修行難度排，輔助係最簡單。之後是防禦係、窺探係和攻擊係。導師們按照天賦把學生們分為四批，跟四個係一一對應。這也就意味著第二批的學生，最適合的修行的，是難度排名第二的窺探係。
    窺探係，以信息收集，處理為主。
    難度適配，因此，這一批的學生有一半以上選了窺探係。正如前兩批中，也是大部分分別選了防禦係和輔助係一樣。
    窺探係沒有係統保護，又沒有攻擊能力。可以說落單的窺探係，猶如軟弱的綿羊一般任人宰割。但在團隊戰中，窺探係卻起著畫龍點睛般的作用。
    探查、獲取情報。這對於作戰來說十分重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每場出色的戰役之中，窺探係總是功不可沒，必不可少。猶如軍隊的雙目一般無可替代。
    可看看如今這成員組成。防禦係和輔助係還被藤蔓束縛著不能動彈。剩下新鍛造完的學生，一般是窺探係。這就好比一條龍沒有利爪尖牙、沒有堅實的鱗片，徒長了一二十隻眼睛。自然戰鬥力驟降。
    但這種情況並不會持續多久。窺探係的學生們團撲得快。
    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
    接下來，就是第一批的了。
    也就是……攻擊係。
    冥時鬼氣森森，濃厚彌漫。主神壇上傷殘的人們，默默抬眼，舉目四望。晴朗的夜空中，皎潔的星子，輕悄重現在墨色背景板上，羽睫漸長。寒時結束後，天邊的星河又有光照耀。
    所有人心裏都明白，第一批入選，古往今來，永遠都是最強勁的主力。
    這一屆的第一批，雖然隻有區區二十人，卻比之前的上百人還要來得難對付。
    不僅天賦奇高，而且幾乎全是攻擊係。
    他們二十年後，也將會成為炎露露、霜兒冷泉那樣的人。看看返校表演剛開場的自然屬技能接力——那是完全來自上一屆的第一批。就能知道他們的攻擊，究竟能有多可怕。
    這時天然卷好不容易從冰球裏掙脫了出來，打著哆嗦就喊：“等下第一批就出來啦！你們別得意太久！還是趕快……”
    話還沒說完，哢的一聲。他又被凍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球。這次霜兒都嫌連弩太費事了，直接投擲了一支巨大的長矛，正正的插在了他的保護罩上。
    天邊剛亮起一層星子。主神壇上方，幽冥的天空中，有一個巨大的冰球瑩瑩閃耀。上麵還豎著一柄威嚴無比的長矛。遠遠看去，十分壯觀。
    天然卷：“……”
    眾人紛紛搖頭：“不作不死。”
    沒去抬眼望那顆冰球。炎露露深吸氣，懈怠和隨意從臉上褪下，仔細的再次指揮列陣。
    扇形的隊列再次收縮，正對著主神壇中央，排出了十列縱隊。每列根據係屬不同，做了不同的分配。各列隊伍間相互獨立，通過編號可進行機動的指揮。
    最前方依舊是當做圍欄防護的防禦係。中間是攻擊和窺探，窺探係間隔著站在攻擊係身前身後，幫助校正攻擊係的目標。最後是大範圍的輔助係緊盯全場。
    而炎露露本人，昂首站在了最前方。如同對陣千軍萬馬時，獨領風騷的大將軍。身後是一層厚厚的防禦係保護罩，以及十列整裝待發的縱隊。臉上掩映著歡快跳躍的火光，她看著眼前被藤蔓捆住的後輩們，表情晦暗不明。
    緊張？還是興奮？
    炎露露舉起手來，對隊伍進行最後的微調。
    命令厲聲從她口中吐出。
    “距離測試！所有攻擊係攻擊！”
    忽！攻擊迭起。越過前方防禦係，投到空地上。
    少數地區距離太遠，攻擊打到了防禦係。激起兩三保護罩。
    “距離調整！”
    那幾個地方的人，稍稍靠攏。
    “第二次測試！輔助係增益！”
    之前間距不當的人，再次攻擊發出的同時，輔助係範圍覆蓋。瞬時，每個小團後方，整齊的亮起純粹的白光，光輝燦爛，一下蓋過了散落四處的照明火團，把整個廣場映得猶如白晝。而沒被覆蓋的人通通舉手示意。
    “距離再調整！”
    舉起手的人，尋找寬敞處站隊。
    如此重複幾次，隊伍更加合理嚴密。炎露露總算滿意的結束了調整。
    時光悄無聲息的流逝，人們嚴陣以待。片刻後，式時的鍾聲敲響了。
    式時，鬼神歸家的時刻。鍾聲隱秘的有種驅趕之音。
    炎露露神色一凜，麵對著主神壇中央，高聲道：“攻擊係聽令。召喚屬準備，其餘屬等待。”
    這是炎露露對陣第一批對手，所下的第一道指令。
    攻擊係聽令。召喚屬準備，其餘屬等待。
    一共分三個部分
    首先是攻擊係聽令。
    防禦係、輔助係不需要指揮。窺探係隻需要幫助攻擊係。因此炎露露的指揮，每次都朝著攻擊係下的。
    然後是召喚屬
    為什麼單點召喚屬？
    因為召喚屬的控場能力最強。在第一批學生出現之時，炎露露需要立刻控製住局麵。
    最後是其餘屬等待。
    為什麼其他屬需要等待？
    因為召喚屬與其他攻擊係完全不相容。熊熊烈火、冰川千裏的地方，召喚獸也無法容身。
    以攻擊係來說，不同的屬性有不同的特點。自然屬攻擊強力，但召喚屬控製突出。各種召喚獸層出不窮，雖然不能把敵人一擊斃命，卻能讓對手招架不暇，無法反擊。
    麵對攻擊係為主的第一批的學生，最重要的地方在哪裏？就是避免傷亡。避免亂戰。
    避免混亂下的死傷。
    畢竟對方剛經過領受禮，有心核保護。他們可沒有，重傷是會致死的。死了之後還會影響總壽命。丟麵子不說，出現死亡，可就違背了“返校表演”的初衷了。炎露露想要的，可是零傷亡的大獲全勝。
    因此人群集中，陣型排列。防禦最前，開端控場。這都是為了避免混亂。畢竟臨陣對敵，謹慎為上。
    從這一點來說，炎露露的布置中規中矩，是沒有錯的。
    火光微弱。十列縱隊的最中央，防禦係身後。站著兩位召喚屬。
    植物召喚屬。路悠然。一身亮橙，綴滿青綠墨綠的亮片。
    動物召喚屬。菊繞。一身暗橙，裝飾少有。
    他們手上的能量，耀眼的亮起，射向主神壇中央。
    “咚~”古鍾最後的餘音敲完，廣場中央一片藍光璀璨。十九個人影，憑空出現在地麵上。
    幾小時前的泥石流還沒幹透。地麵水汽彌漫，陰冷潮濕。伴隨著藤蔓生長。在他們出現的一瞬間，千百條藤蔓，像長了眼睛的綠色小蛇，立即昂首穿梭，迅速一纏。就像把入侵它領地的人們，都都捆綁個結實。
    可第一批究竟是第一批。沒有辜負自己超然的天賦和反應力。
    藤蔓攻擊十分隱蔽，但也不是無影無形的。這種藤蔓生長時，天然會散發類似茶香的味道。且發動一瞬間會帶起水霧。
    這都是導師在課上講過的。知道的人很多，能做出反應的卻很少。
    但就是這些細微的蛛絲馬跡，被第一批的學生們敏銳的捕捉到了。
    綠色掃過，所有學生都幹脆利落的起跳，讓藤蔓卷了個空。起跳時間很短，落地之時，便迅速的發出各類攻擊。刀擊的刀擊，風絞的風絞，全都是點打擊能力。再晃眼，地麵上隻剩下幾截殘破的斷藤。
    最開始的襲擊都躲過的人，不可能落地後，還被藤蔓纏上。主神壇中央，白光照耀，火團跳躍。最中心，站立著十九個站立的身影。完好無損，淡然挺立。
    一如在學校練習課上，他們完美的躲過導師們的低級攻擊後，昂首站在訓練場的木地板那樣。敏捷、熟練、完美。
    身姿各異，動作卻像是排演過一樣。毫不猶豫，幹脆利落。
    這就是第一批學生的實力。
    笑意出現在學生們臉上。
    升空的輔助係們，與有榮焉的感到了驕傲。
    空中歡呼雀躍的同時，從主神壇大門指向中心的十列縱隊裏，一片嘩然。
    麵對的是第一批的學生，雖然沒指望全都控製住。但總想著削弱一個是一個。
    但這一屆，居然一個次品都沒有？
    路悠然咬唇，又操縱藤蔓橫掃而來。傾力一擊，幾條藤蔓糾纏起來，彙聚成碗口粗的扭動長蛇，蛇頭直擊神壇中央的一人！
    2級。植物召喚屬技能。綠蛟衝擊
    哢嚓！藤蔓還沒到位，就瞬間被撕成了碎片。斷裂的截麵上，是三種不同的創口。於此同時，站的很近的三人，聳聳肩，同時放下了手。
    空間屬攻擊係。迷客歸
    調控屬攻擊係。秋陰
    光電屬攻擊係。白閃
    三人互相對望一眼，會心一笑。
    站的最近的兩個男生，還伸手擊了掌。
    擊掌聲，不大不小，卻清晰的響在神壇中央。空中又一片鼓掌歡呼。
    十列縱隊那邊。輔助係法術白晃晃的光，灑在地上。猶如一層冰冷的霜。炎露露收縮了一下瞳孔，有些不可思議。
    這一屆強成這樣？
    比起他們那屆，不僅第一批多了快一倍，整體水平還更高。
    莫不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內閣選舉。
    不過她也隻愕然了一瞬間，很快，嘴角又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那又怎樣？
    在她的笑容背後，是刺耳的嗡鳴聲。成百上千隻黃蜂，鋪天蓋地的朝學生們迎麵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讓人遠看，都不禁頭皮發麻。
    菊繞。3級召喚屬。動物召喚附屬。
    攻擊係。
    大範圍攻擊。
    群峰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