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花曆3780年，又逢雙十整數年。新年喜慶的氣氛，還彌漫在張燈結彩的煙花和絲帶中，天之落英，就迎來了新一波的降生潮。
    每逢二十年一次的降生潮，在地廣人稀的天之落英，一向都是個大日子。這一天，聯通冥鬼界的冥海，將給這個世界帶來新的生命。
    便是新年新月的五日。新時的鍾聲剛響過。從世界盡頭的冥海翻湧著，吹來了一大片黑壓壓的霧氣。原本晴朗明亮的天色驟然灰黑。方才還耀眼奪目的紅月，也隻在天邊，悄悄的露了個頭，看起來跟墓時沒什麼兩樣了。
    天圓地方。大陸東西南北四角的降生口處，有幾百個新生嬰兒，次第接連的呱呱墜地。隨著水汽的蔓延，一個連一個的落在降生口裏。白白嫩嫩的嬰兒，掉在黑石板上，涼颼颼的風一吹，立刻哇哇亂哭起來。驚得十數個訓練有素的導師們，同時開始忙碌。
    東南西北四處，屬東邊氣候最為溫和。東降生口處，人數最多。一百多個嬰兒，哭天喊地的一起叫著。導師們手忙腳亂的給洗了澡，包了小孩，便送到旁邊候著的大小孩手裏——上一屆還沒畢業的學生，要幫著把嬰兒送到學校去。
    離冥海一公裏遠的小鎮裏，專門為此開了傳送法陣。亮青色的魔法陣，把目的地設在學校門口，可以從這邊的黃土地，直接踏入學校前的青石板路。
    降生日的正午，猶如深夜時分。初生學校燈火通明，白熾燈照在走廊裏。長長的走廊一走到底，就是排列整齊的五百個嬰兒床。陳舊古老的大門前，寥寥無幾留守的導師在等候。整個學校一片寂靜。
    有地方安靜，便有地方喧鬧。從法陣到降生口的那段走道上，送毯子的，推車子的，帶熱水的，一片忙亂。地廣人稀的天之落英，難得有如此紛亂急速的人流。
    剛過二十歲生日的紙蓉，也加入了浩浩蕩蕩的隊伍裏。回到自己生下來的降生口，抱起軟軟的嬰兒往回走。
    灰蒙蒙的光線下，腳下的石子路影影綽綽。不知有誰唱著清淡的搖籃曲，模模糊糊的，氤氳了天邊的紅月。紙蓉不會哄小孩兒，懷裏的嬰兒不滿的踢著腿，呀呀的叫著。弄得紙蓉有些不知所措。
    都拿毯子裹好了，輕手輕腳的抱著了。她還能怎麼樣嘛。
    “你別叫了，好麼。求你了。聽聽你嗓子都啞了。”紙蓉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孩子，但什麼效果也沒有，“哎。真是夠了。”
    旁邊一起趕路的初生導師，忍俊不忍的笑了起來，“看看，還沒畢業呢，就開始嫌棄孩子小了。你們二十年前，不也是這麼樣？”
    “……”
    紙蓉覺得自己二十年前，肯定沒有這麼煩人。
    紅月初升，帶著黯淡的光照下來。旁邊的導師接過紙蓉手裏的孩子拍了拍，嬰兒立刻就不哭了。年老的導師一邊把嬰兒還回來，一邊笑道：“再四個月，就是領受禮了吧。然後你們就該畢業了。”
    早已進入高等學府的紙蓉，已經不記得初生學校的事了。初生學校的導師，約莫也不太理解高等學府的成人禮。隻是空洞的感歎，“畢業了好啊，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咯。”
    “……”
    紙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她沉默著抬頭，望了望天邊那殷紅色的降生之月。黑天鵝幕布般的夜空中，掛著狀似圓盤的紅月。
    降生之月，象征著一切之始。出生見紅，死亡帶血。這是萬物的規律。如今誕生季才剛開始，月光紅中還泛了淺色的白。
    還早吧……
    紙蓉自我安慰的想著。
    還有四個月呢。
    一陣微風倏然經過，從頭頂樹枝上帶下幾片枯葉。身邊的導師還在喋喋不休，紙蓉伸手戳了戳懷裏胖乎乎，閃著黑色睫毛的嬰兒。那不安分的小女孩，張開小巧白嫩的雙手，抓住紙蓉的指頭，拉到嘴邊使勁一咬。
    啊……！
    哎，這個小孩好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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