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〇四章 連環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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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這麼緊張……。”池衛平緩的語氣,力求讓燦放鬆一些:“即使你不說,我早晚也會知道的。再說了,我也沒覺得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
陳燦愣愣地看著這個談笑自若的男人,仿佛是在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
“那……你不要恨修好不好?”燦,怯怯地用懇求的口吻問道;謹小慎微的模樣,又讓池衛不禁想到了昨夜他在耳邊一遍一遍求歡的嫵媚。
“也……不要生亦淅的氣……或許,不過是意外。他們也沒想到……。。”
自己都這麼傷心了,還有心情顧及別人?說你是真的笨呢,還是太過癡傻呢……。。池衛,在心底暗歎。
“我不會。”池衛露出一絲辨不明情緒的笑容,很利落地回答:“我沒有恨羅修的必要,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兒就質疑亦淅對我的感情。但是——從今天起,我和羅修不可能再是朋友了………”
“不要!池大哥。”陳燦脫口喊道,眼圈泛紅光,唇角微顫:“我知道,修很重視你這個朋友!他很敬重您!您可千萬不要為了這個事情,斷了你們的交情。是我的錯,是我說錯了話……。您要怪,怪我好了。”
“跟你沒有關係。也不是你的錯。不要什麼事都攬上身,你也沒那麼大的能耐。”池衛沉穩地輕輕一笑:“亦淅已經是我的人了。羅修還要來招惹他,那便是不拿我當朋友了。他應該早就心知肚明我對於亦淅的重視,仍然觸犯了我的底限。我當然,不會容忍。大家都是男人,換作是你,你可以嗎?”
燦,深擰著眉毛,失魂落魄地發怔;眼光裏,一片迷茫……。
池衛冷眼看去,倒有幾分好像自己無意當中傷了人家的感覺;心上,不由得蕩起一絲自責。
“你放心,我也不會拿他當仇人的,畢竟相識一場,大家彼此欣賞。”池衛說這話,一半是實說實說,一半是出於安慰陳燦負疚的心理。
“你,我還是可以看成是朋友的。我是半個江湖中人,恩怨分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的。”燦,乖順地點了點頭,小聲的應著;像是一隻受到了安撫的小貓。
“以後,你若是遇到了麻煩需要我的幫助,隨時可以來找我。”
池衛微笑著望著他,麵上一團的和氣;不自覺地讓人產生信賴。陳燦,眼波蕩漾,心頭一股暖意四散奔流。
“我……有句話要勸你。”池衛,沉思了半刻,才說。
“池大哥,您說——”陳燦,滿含著尊敬與崇拜的眼神,熱切切地望著對麵的人。
池衛,斂眉沉氣,稍顯鄭重地說道:“如果,羅修不能全心全意對你的話,不如及早放手;別耽誤了自己……。你配得上,一個更好的人。”
仿佛心髒,被粗糲的大掌溫柔地撫過——微痛,毛糙中,帶著小心翼翼的嗬護之意。回想著以往的種種經曆:陳燦,一時悲喜交集,感慨萬千……。
“謝謝,池哥的關心……。”
好話,要說到點到即止,留有餘地。
池衛知道,說到此處,最是恰當。再說下去,怕是會兜不回來。
他馬上轉移了話題,督促著陳燦多吃菜,又大談了各式菜式的各異做法;儼然一副資深美食家的架勢。陳燦,似乎也深知其意,順著他的話頭兒一路往下聊;居然賓主相談甚歡。
池衛自認為他做得已經足夠得體,考慮得也夠周到。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是在不知不覺當中,落入了別人早已設計好的局中;並且很無辜地充當了其中至關重要的角色。
這,是後話了。
他沒有注意到,在燦那誠惶誠恐,驚若寒蟬的迷惑表象背後,陰謀得逞的邪佞一笑。
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
無形,則深間不能窺,智者不能謀。
原是兩個互無瓜葛的人,在因緣際會的巧妙安排下,共同度過了匪夷所思的一夜。然後,揮手告別;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當中去。
可惜,這不是濫大街的言情劇;這,恰是一場精心策劃,意想之中的邂逅。
池衛這邊心裏略感悵然:錯過了一次“豔遇”,意外更加肯定了內心的真實情感;可算是有得有失。他滿心以為,與陳燦不過是偶然的機緣,再無交集的可能。怎料到,陳燦並不那麼想。不管是天定的,還是人為的,他和燦的緣份,遠遠不止於此。
燦,回到羅修的寓所,表現得很輕鬆自然。他告訴羅修,自己去看望父親陳至榮了;並住在其家中陪著情緒低落的退休警官,好好地閑話了一段時間的家常。
羅修對於他們父子關係有所緩和,欣慰之外也感到有那麼點突兀;但也不疑有它。且不說,這個理由合情合理;陳至榮父子合好,也是羅修一心所盼的。
憑心而論,對於燦,羅修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和寵愛。那是多少年,經過歲月積累起來的感情。雖然,有時明明知道燦有事瞞著他,也願意認為那隻是每個人都有的,難已宣之於口的小隱私罷了。
羅修懂得,兩個人若想相伴一生;適當地保留一段距離,給彼此一個獨立的空間,是必不可少的。
不全然看透,不完全霸占;才能保持長久的新鮮感和神秘感,也才能激發潛在的信心和動力繼續走下去。
隻不過,從那次夜不歸宿之後;燦的精神便不大好了。夜半,時時會頻發噩夢。
起初,是較為平常的嘀咕幾句聽不清的夢話;逐漸發展成為淚流滿麵的呼喊,哭叫,好像是遭遇了極為可怕的經曆。屢屢從夢中,渾身被汗水濕透地驚醒!
同床共枕的羅修,每夜不僅睡不安穩;隨著情況愈發的嚴重,也不得不謹慎對待,憂心起燦的健康。
按理說,人人都有做噩夢的經曆,本不應大驚小怪。可是,燦的噩夢不斷,已經到了影響他正常作息和情緒的地步。羅修試著詢問燦的夢境,以便自己做出專業的判斷,幫燦擺脫他的困境。
沒想到,燦被噩夢折磨成那個樣子;偏偏對夢的內容是三緘其口。假若問得急了,他便撲扇著黑亮的眼珠,緊抿著嘴唇,哀哀欲泣;直逼得羅修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越是這般躲躲閃閃,諱莫如深;羅修越是堅信:事情沒那麼簡單。
這種情形持續了半個月,陳燦明顯又消瘦了許多。身上本來也沒有幾斤肉,看上去越發的瘦骨嶙峋,二級風都能吹倒似的。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浸滿了疲倦,憔悴;猶顯嬌弱。
羅修感到痛心疾首的同時,對著倔強的陳燦,竟是毫無辦法。
他敏銳地覺察到,燦在逃避一種可怖的傷害。痛苦的根源,在於隱藏到極深的,幾乎可以說是選擇性遺忘的一段記憶。他無從知道是什麼原因,激活了這段記憶;從而成為了他新生後的一個“心結”。
這個“心結”會是什麼?不得而知。可燦源於靈魂深處的不安全感,骨子裏對外界事物的不信任;恐怕和自己當年的放棄,與亦淅曾經的見死不救的行為難脫幹係。
這個時候,他的負罪感日深。愛意或許比以前淡了,情欲之念也淡了;憐惜之意,和補償之心,倒一日多似一日。
羅修翻來覆去地想了很久,想到了他的專長。或許,通往燦最深的心底,隻能選擇不同尋常的方法。
但是,他即將要麵對的是他最親密的,他最在乎的人;最為隱秘,最為困苦一麵。真實的東西,從來都不是美麗的。燦,能不能配合治療尚值得商榷;便是自己又有幾分把握可以理智看待,平心靜氣地接受呢?!
要知道,哪怕是神仙也是醫人不自醫的。鐵拐李的藥葫蘆,就是最好的證明啊。
羅修,莫名地陷入了進退維穀,兩難的境地。
為著燦的身體,羅修不敢和他做親熱之事。每晚擁著燦入睡,也真的是老老實實的單純睡覺。隻要燦不發噩夢,對他已是萬幸。身心的饑渴,欲望的紓解,盡數拜托給了自己超強的想象力和右手的技巧性。
有一點令羅修感到難堪:他的性--幻想對象,依然是方亦淅。哪怕是和燦,真刀真槍的實幹;腦海裏閃現的也一定是亦淅那張情動,潮紅的臉,他才能達到頂峰。
這是一枚惡果。你自作聰明地算計了別人的感情,反被愚弄的自食其果。
池衛,在送走了陳燦過後,不聲不響地在自己的手機通訊錄裏,將羅修的電話拉入了“黑名單”。
他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旦決定了,說到做到。
他不想像個衝動的小夥子那樣跑去當麵質問,亦是指責羅修什麼。當年,他也曾在明知亦淅心屬羅修的情況下,費盡心機地去追求過人家。當然了,他做得更為君子。
既然羅修背著他,沒有顧忌地和亦淅做那些親密的事;也就是變相地否定了他這個朋友,舍棄了這段交情。你都沒有不忍,我還有什麼不舍的?
池衛完全可以裝作毫不知情,繼續著虛情假意的,麵和心不和的友誼;但他懶得對著看不起自己的人,裝模做樣。這番累人累己的功夫,能省則省吧。還有,從另一方麵想,他也不願給亦淅和羅修碰麵的機會。
這種事,第一回發生可能是情不自禁;第二回,便可能升級為舊夢重圓了。池衛,不想冒這個險。
大年初六的中午,方亦淅按時返程。池衛,精神抖擻地開車去機場,把想念了多時的人接了回來。
他情緒高昂,問這問那,與平日沒有兩樣。尤其是看到了亦淅,脈脈含情的眉眼,心中那時而冒出的小小不快,也一掃而光了。
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重要的是,這個人還留在身邊,甘心情願地陪著自己,已是最大的收獲。別為了那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兒,影響了自己的快活才是。
實話來說,池衛的確是個大度之人。個性豪爽的他,凡事也想得開。亦淅呢,也是實實在在地小別幾日後,深刻地體驗了一把牽腸掛肚的思念。那,眼角眉梢,盡是蘊藏著擋也擋不住的濃情,和愛意;池衛又不是盲人,自是看得分明。
至少,他能夠肯定:現在的方亦淅,心裏看重的人,是他;而不是那個琵琶別抱的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