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章 神的左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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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修驀然睜開了雙眼,映入眼幕的是頂著一張梨花帶雨,哀絕堪憐麵容的方亦淅——胸口,好似挨了一記重錘:痛得乍然清醒!
“亦淅,你怎麼了?……。。我弄疼你了嗎?”羅修著急的聲音,都變了調兒。
“你是一定要時時刻刻的提醒我,自己有多下賤嘛?……。”
方亦淅霧氣蒙蒙的眼底,一片茫然……。他,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幽幽地問道。
“不!不是的,我怎麼會……。”羅修斷然地否認,那種急切之色,可以看得出來的慌張。他按著亦淅顫抖的肩膀,語氣堅定地說:“我從沒有那麼想過。你在我心裏,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你是無人可及的存在。”
方亦淅眼波幽怨地投向他,“修,我求你了……。不要再這麼對我。你知道的,我沒有辦法抗拒你。所以,我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
心慟的哀傷,在麵頰上彌散開來……淒淒然,叫人感懷。
“我沒有辦法,讓自己不愛你,不喜歡你;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忘了你,恨你。但是,至少你可以不要再把我推入絕境。就算我卑微低賤,不過也是因為愛上你;這,難道也成了不被饒恕的罪過嗎?……”
一字一泣的詰問,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子;深一下,淺一下地割裂著心,痛得撕心裂肺。
雙手捧起亦淅迷茫的臉,如捧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鄭而重之地看進對方的眼裏,海也似的道不盡的真情——接著,將這個人,無比珍惜地擁住,感受著那副散發著薄荷香的軀體,在懷中微微戰栗,呼吸漸平。
“對不起,對不起……。。”羅修小聲地在耳畔道歉,愛憐地撫慰著懷裏的人,“我是個混蛋。我對你做的事,隻有混蛋才做得出來。對不起……。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發誓……。。我,其實,是那麼的想珍惜你,可……。。”
羅修,沒有說下去,戛然而止。
亦淅呆呆地靠在他的胸膛,耳底聽著他的懺悔之語……。我聽到了什麼?聽到了,又怎樣呢?
心,仿似空了一個大洞:無緣無由的委屈,傷心,一股腦兒的奔湧上來,讓人沒有一絲防備。
死掉好了。
這個時候,死掉,時機正好。
沉浸在他溫暖的臂彎裏,溫柔的嗬護中;管他誰是誰非,孰好孰壞;若是今生幸於你同醒同醉,不計較身在陽世或黃泉……
全身的神經,悉數癱瘓;身體,拆去了骨骼一般,軟軟地陷落在此人的懷抱。
“我是真沒想到,上個洗手間都能看到一出這麼煽情的言情劇啊……。。”
盥洗室的門,被人推開:帶進一陣陰冷的風。
沉醉於溫馨氛圍中羅修與方亦淅,來不及反應,同時一驚!
嘲弄的話語,出自於那個直立在門口,一臉陰陽怪氣的陳峰。
“啊!”方亦淅反射性地推開了羅修,好像被人當場捉奸了似的驚惶。
“你?……。。”羅修,倒是覺得亦淅太過緊張了。很關切地看了亦淅半天,視線才冷冷淡淡地掃過陳峰。
“不好意思啊,打擾二位敘舊了。”陳峰涎著白潤的麵皮,閃著奸滑的笑紋。
方亦淅麵上飛紅,悄悄別過頭,用紙巾擦試掉臉上的淚痕。讓這個人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實在是有夠丟臉。
他是又恨,又氣。
羅修愛理不理地挪動了一下步子,用身體擋住了亦淅。
“您這是巧遇啊?還是刻意為之啊?”
陳峰無謂的一笑,“既是湊巧,也是有意在等你。看你,怎麼想了。”
“哦?”羅修濃眉一挑,回想起池衛對他的提醒,心裏已然有了幾分把握。
“你陳財神,貴人事忙。怎麼想起找我來了?不知還有什麼地方是我能效勞的?”
“肯定是非你羅兄不可的事唄……”
陳峰輕巧,又語帶雙關地說道。順帶著衝著羅修眨著眼,撇著嘴,眉毛在臉上快站不住,要飛起來了的勁頭兒。羅修瞧他這副醜態,五官靈活生動得比長了尾巴耍玩的猴子,還令人刮目相看。
方亦淅因為討厭肖雲,連帶著也不恥於陳峰的為人。尤其是記憶裏最不堪的那個晚上,陳峰也曾對自己施予毒手。看到這個人,他混身難受。
他可無法像沒事兒人似的聽他們虛以委蛇,一心隻想著躲開這個是非之地。
方亦淅冷著一張俊臉,打斷了他們,“二位有事要談,我不打擾了。先走了。”
羅修太知道他的心結,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也不想讓亦淅再想起那些事,受到傷害。雖心有不舍,也不宜出言挽留;徒用眸光依依難離地追隨著豐朗的身影。
孰料,站在門口處的陳峰,抬起手來攔住了人。
“忙什麼啊?亦淅。”陳峰輕佻地笑著,“這麼久不見了,也不多說兩句。”
亦淅意外地一怔,麵色越發的清冷,沒有溫度:“你幹什麼?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陳峰咂巴著嘴,回味似地眯起眼睛,“好歹,我們的關係也是不一般呢……。”
陳峰特別加重了“關係”二字,分明是故意刺激方亦淅最忌諱的那處舊傷。
“你?……”
亦淅羞憤交加,本來豔麗的麵龐,漲得紅透,泛紫。這般頤指氣使的羞辱,看似挑逗;實則是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一點一點地踐踏得豆剖瓜分。
最無奈的是,竟是自己沒有一句可辯駁的餘地。
方亦淅握緊了拳頭,沉重地呼吸著;做著隨時衝上去,給他一頓胖揍的準備。
羅修一旁,氣得額上烏雲壓頂。他怎麼可能容忍別人這麼侮辱他所在乎的人呢?方亦淅,怎麼被他欺負,都屬於正常;讓不相幹的人這麼欺負,他可絕不允許。
瞳孔,幽暗地一縮,周身散發著冰冷入骨的侵略氣息。
“陳峰,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了。”羅修語調生寒,“我羅修的為人,原則是絕不落井下石。但要是痛打起落水狗來,可也絕不心慈手軟……”
明目張膽的辱罵,換作從前的陳峰早跳腳,翻臉了。如今,時勢逼人,他是個利己主義者,最懂權衡利弊。好漢不吃眼前虧,隻需幾秒種,便將滿腔怒氣壓下,換成一張含笑帶春的臉孔。
“何必護成這樣?我又沒有冒犯亦淅的意思。”陳峰輕扯著臉部的笑肌,毫不在意地說:“我不過是想和亦淅打聲招呼,熟絡一下感情。況且,我又沒有說錯。”
“我聽說,羅大學者和自己的初戀相遇,重修舊好了。這幾天正為亦淅擔心呢,後來才知道亦淅已經進了池衛的‘後宮’了。我這不是為你們高興嗎?各得歸宿……。至於在這裏,撞見你們兩個傾訴衷腸,那真是無心之失。你們大人有大量,恕我莽撞啦……。”
陳峰,假惺惺地賠著情,字裏行間的諷意可是半點不留情麵。方亦淅聽著這些話,如棘刺加身,心像水煮火煎一樣。
“陳先生,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我的事,不勞您操心。請你謹言慎行,不要胡說八道。夜路走多了,也會遇到鬼的——”
方亦淅盡量把話說得滴水不露,卻要能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憤怒。他胸前起伏得劇烈,看得出來的隱忍。
羅修極不願意讓亦淅再對著這個斯文敗類,隨後說道:“亦淅,陳財神是來找我說事兒的,你在這兒也不方便,先走吧。”
方亦淅意會地點了點頭,冷冰冰地掃了一眼擋在身前的陳峰:這家夥,此時卻很識趣地閃開了。
亦淅,信步離開。
見到方亦淅走出去,陳峰令人反胃的笑意倒越發張揚了一些。
“不用發這麼大的火……。你知道,我也是極為喜歡他的。”
羅修不想和他費話,開門見山地問道:“說吧,找我什麼事?”
陳峰有些失望地聳了聳肩膀,對於羅修沒有任何鋪墊的直來直去,稍有不滿:“當然是,關於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
“嗯哈……。”陳峰,胸有成竹地頷首,“那些隻有我知道的,你的不能放在台麵上的事……。”
別有深意啊?!
羅修暗歎,以他的才學,也未必能像陳峰這樣把一句普通不過的話,解釋得這麼玄妙。中文,還真是博大精深啊。
這個吃人不吐骨頭,貪婪成性的老狐狸,又在打著什麼主意?
“你覺得,洗手間是談這個的最佳場所?”羅修,不動聲色地問道。
“的確不雅。”陳峰笑答:“羅大學者的意思呢?”
“明天你來我家談吧,我恭候大駕。”
“好。一定登門拜訪。”
兩個人對視一眼,笑意全然綻在臉上,仍然怎麼看也瞧不出來絲毫的真實感。恰似魔術師手中的盒子,裏麵潛藏著深沉,神秘的,能嗅到危險的氣味。
日月欲明,浮雲蓋之;河水欲清,沙石涔之;人性欲平,嗜欲害之……。
兩個人前後腳出了洗手間的門,迎麵過來神采飛揚的陳燦:齜著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得純淨如嬰兒。
“修!我等你很久了。想你,應該是去衛生間了。”
陳燦快活地跑過來,若不是看著還有人跟在身後,怕是會竄到羅修的身上。
羅修原本腦子裏還閃著燦在酒店門口,對著生身父親冷漠乖張的麵孔;再一見他喜笑顏開的小臉,立刻好像吹在玻璃窗上的嗬氣,無息消彌。心上,反而因剛剛同亦淅的見麵,而漫上一縷心虛。
“你在這裏多久了?”
話一出口,才覺得問的不妥。
自己太介意陳燦會看到和亦淅深情難舍的一幕,沒頭沒腦這一問,不成了欲蓋彌彰嗎?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這個猜測,陳燦果然流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滴溜轉動的眼珠,成了精似的,上下來回地打量著他。
“修,你可真奇怪,誰還會站在洗手間外麵把門不成?不是你發了信息給我嘛?那我肯定能找得到你啊……。你怎麼還會是這麼一種表情啊…。。”
羅修,暗鬆了口氣,裝作無異,“我什麼表情?你還好意思說,一會兒的功夫就不見了。電話也打不通,成心叫我擔心吧,還說我呢。”
倒打一耙,這招兒真的好使。陳燦自知理虧,讓羅修擔憂,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乖順得可愛。
“好了,我知道錯了。下次再去哪裏,都要你陪著,如果你不在,我一定先把定位信息發給你。好了吧?!”
羅修拉起燦的手,揉揉他的頭發,無限的柔情縈在心頭——對他,總是不忍苛責,不忍猜度。
“是就好了。”
燦,已將方才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樂顛顛地挽著羅修的胳膊走路。
羅修,這個時候才發現,陳峰不知何時已然離開了。想想,明天要麵對這個人;又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心情,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燦呢,絢麗的笑容背後,眸子驟然一凍——陰森森,寒意四侵……
羅修,我說過,我隻給你一次機會,這一次隻有一次機會……。你若有負,休怪我翻臉無情。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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