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神的左手(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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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謀無主則困,事無備則廢。
    亦淅正暗自揣測猜度,陳燦的手機倒是時候地響了起來。
    陳燦接著電話,“喂”了一聲後,麵有不悅之色。他抿著嘴唇,擰著眉頭,略微聽了半分鍾,一言不發。
    末了,說了句:“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
    方亦淅心想,這是有人很急切地要約陳燦見麵啊,想來想去八成是陳至榮了。
    陳燦掛了電話,對著方亦淅的眼神,有點躲躲閃閃的。臉色,也不大自然。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如果看見了修,叫他不要擔心。我很快回來。”陳燦,隨口說道。隨後,很著急地轉過身,穿過熱鬧的人群,匆忙去搭電梯。
    方亦淅應了聲“好”,心下已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此人這麼急著要見燦,可燦的神情卻那麼的不耐煩,好像不太樂意似的。如果說是去見陳至榮,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呀;見自己的父親,怎麼著也不可能是這麼厭煩吧。
    亦淅,直愣愣地望著那個從前無比親密的身影;感歎著他們相愛的日子,仿佛已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了。今生,卻是奈何橋上走一遭,兩不相憶。
    等到再定了定神,四處張望,哪裏還見了池衛和羅修的影子?天知道,這兩個人有多少話要說;他們都是有大事業的人,湊到一起聊的八成也是生意經。隻要,別是以自己為話題,便好。
    亦淅這才發覺百無聊賴。滿目繁華風流,滿室香檳美人,都提不起一點情趣。自己,不過是一個升鬥蟻民,即便華服在身,也融入不了這香車寶馬,花團錦簇的上流社會。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好比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縱然美得炫目,依然會提心吊擔地畏懼那十二點鍾聲的敲響。
    那是心虛,骨子裏平凡人與生俱來的心虛。
    亦淅自嘲地笑了一笑,笑自己莫名其妙地自憐自艾。
    突然想起五樓有間咖啡廳,是一個十分清幽安靜的所在。宴會看樣子還要有一陣子才能結束,池衛的應酬想來也是絡繹不絕;不如自己偷閑小坐一會兒。
    於是,他拿出手機,給池衛發了個短信。說到樓下咖啡廳去坐了,讓他不用掛心。
    然後,一個人,慢慢地走進了電梯。
    單說羅修被池衛拉去,喝了兩杯威士忌,又說了半個小時的話。因為不放心燦獨自呆著,聊完了緊要的事情,就趕忙別了池衛,四下尋找燦的影子。
    不成想,忙活了一圈,也沒找到燦。
    他撥了對方的手機,也隻是聽到了幾聲令人煩燥的“嘟嘟”的忙音。
    他這是在哪裏?信號這麼不好。
    羅修有些納悶兒,又有些焦急。想著也許這種亂糟糟的場合,會不會讓燦覺得不舒服呢?越是猜測,心裏越是浮起不好的想法;似是水缸裏的水瓢,好不容易按下去,又晃晃當當地飄上來。
    一層,一層地找了半天,徑自跑到了大堂。
    燈火通明,華光流彩的酒店大堂裏,落地窗前的休息區閑閑地坐著些人。前台的小姐和服務生,忙得不亦樂乎。羅修在這個一目了然的寬闊空間裏,很容易可以看清沒有他要找的那個人。
    他尋思著,要不要再打一遍電話試試運氣。
    一抹身形,在眼前忽然飄過——短短的一瞬,緣於熟悉,羅修仍是辨得出來,那是燦。
    怎麼?他好像還推拒著一個人嗎?顯得撕撕巴巴,好不別扭。
    羅修憂心燦遇到了什麼事,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了灑店外麵,門前一棵棵粗壯的楊樹,銀鉤鐵尺似的枝椏,張牙舞爪地伸向四方。時逢冬季,樹葉落盡,光禿禿的樹幹上纏著五顏六色的彩燈;暮色裏,閃著七彩的光芒……。不通透,卻顯曖昧。
    這時,借著這幽閃的光,羅修看清了陳燦推推搡搡的那個人,是陳至榮。
    兩個人似乎在交談著什麼,陳燦的麵色陰惻惻的,像是發火,又好像不是。陳至榮呢,則有點戰戰兢兢,小心討好的意思。
    羅修此刻進退兩難。人家兩父子說話,聽了似乎不好;可不聽,自己這麼杵在這兒;一旦給他們發現了,雙方都尷尬。再三思量之下,還是選擇閃身避在了酒店正門的那座大理石“鯉魚躍龍門”的雕塑後麵。
    這個雕塑,到了夏天是一座噴泉;魚嘴處可以噴出汩汩的水流,很是精巧。
    羅修藏身於此,父子二人的對話還是一句不落地隨著颯颯冷風,若有若無地吹進了耳膜。
    “隻怕,這事兒也蓋不住了……。。”陳至榮,語調黯然地歎著氣,隱隱擔憂地說。
    陳燦,漠然的表情,話裏的溫暖也欠奉:“您是個有幾十年工作經驗的警察,應該知道怎樣不給自己惹麻煩。這大概,輪不到我來教您吧?”
    羅修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但是能夠聽得出來陳至榮話裏的不安;想必不會是件小事。他最詫異的是,燦對陳至榮的態度:如此的冷淡,漠不關心。
    “還不是那個方亦淅……。”陳至榮,說起這個名字,恨恨的:“就是他在搞鬼。如果知道這樣,早該……。。”
    “行了!”燦,厲聲打斷了他,“當初,您棋差一招,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他現在即便是死了,也解決不了你的問題。與其這樣,不如合計合計怎麼脫身……。”
    陳至榮像是個做錯事,正在檢討的小學生;屏聲斂氣地低下了頭。沉默了良久,開口說道:“我的事情,你不用煩,我會想辦法平了它。我,隻是不放心你,怕他對你不好……。你可不能再同一個人身上摔倒兩次了……”
    “撲嗤”,陳燦冒出一聲冷笑——與他陽光明朗的臉龐極不相稱的,險詐與冷酷。
    “老爸,我想我不會為您操心。您一向深謀遠慮,處理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兒,綽綽有餘吧?……。”
    “我……。我……當然。”陳至榮,看上去有些無措。
    他的這副惶然的樣子,讓羅修驚訝不已。在他眼裏,那個一向老成持重,逞奸鬥狠的男人;竟會流露出這般慌亂,迷茫的表情。
    “至於羅修……。”燦,笑了笑,笑得耐人尋味——“你不用擔心,他對我很好,非常的好。我要什麼,給我什麼,很寵我。以後,也會對我越來越好。對他,我隻要他對我的愛,對我好,就成了。”
    這一點,陳燦是對的。他對羅修,很有信心。
    羅修,也說不上心裏究竟是個什麼滋味。燦,對他的感情上,一如既往地信賴和炙熱。哪怕,這個人的某些變化的確讓他始料未及。
    或許,他們之間發生過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情吧;才會有今日的情形。這,並不代表燦的人品有問題啊。
    羅修,潛意識裏,袒護著那個他一直兒憐獸擾的人。
    “那……就好啊……。”
    陳至榮的嘴巴一張一合,鼓動了好久,才勉強擠出了這麼一句話。講真的,他也許並不希望兒子,和那個曾拋棄過他的人摻和在一起吧。
    陳燦黑亮的眼珠,盯著男人,冰冷地說:“把您的麻煩處理幹淨,以後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不用來找我。我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好。”男人,幹巴巴的,幾近委曲求全,卻又幹脆地回答。
    “對了,羅修說除夕想請您來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您怎麼說?”
    “你呢?想讓我去嗎?”陳至榮抬首,滿眼希翼地望著自己的兒子。
    燦,頓了一頓;眼底有一絲複雜的微瀾,輕輕一動。
    “要不……。一起吃年夜飯吧。”
    “好!好……。”陳至榮連連稱好,眸子由於興奮而顯得通亮。
    陳燦,無法對於父親的開心裝作視而不見;隻好習慣性地掩去了五官所有的動態。
    他平淡地說了一句:“您去的話,修會高興的……。”
    在一旁,聽到這話的羅修,一時間感到:心髒的一隅,無由地麻脹,發酸……。感慨萬分。
    羅修無從去推測,他們到底在說的是什麼事。隻是,把陳至榮搞得這般焦頭爛額,驚惶不安;事情的嚴重性可窺一斑。
    顯然牽涉到了方亦淅,可以肯定這事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個了結。
    心頭,好似籠罩了一層厚厚的烏雲,不知道何時那一道雷劈下來,會打中誰。到時,受到傷害的是燦呢?還是亦淅呢?無論是哪個,他也不願。
    以羅修那麼喜歡掌控的人來說,這令他備覺懊惱。他最討厭的,便是聽天由命的無力感。
    羅修滿腦子的問號,還有一大堆的不著邊際的聯想與憂慮。
    他悄悄折身返回了酒店,一下子心緒像一團散掉的毛線,亂得找不到出口。
    蕩進電梯,隨手按了樓層。等到反應過來,人已到了五樓。
    既來之,則安之吧。
    點了杯熱巧克力,給燦發了訊息,告知自己的行蹤。這才繼續魂不守舍地喝著熱飲。
    啜了幾口,內急上來,奔著盥洗室去了。
    他這裏剛往盥洗室的方向走;那邊,一身休閑裝,通身一股頹廢氣息的陳峰也剛好走進咖啡廳:仿若戴了瞄準器,一眼鎖定了羅修。
    “羅……。”
    陳峰張嘴欲喊,隻見那身影消失在轉彎處。料想是去方便了,他尋了個位子坐下來,索性守株待兔。
    羅修壓根兒沒聽到有人叫他,自顧自地推開了盥洗室的門。
    甫一進入:有一個人,正垂首在洗漱台前,衝水洗手。聽到聲響,那人無意識地一抬頭:這可倒好,這兩個人,立馬全怔住了……。。
    映入眼簾的俊美容顏,卻是:方亦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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