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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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兵伐謀。
亦淅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
他總得正式麵對,別人對於林萱突然間失蹤所產生的的疑問;隻是沒有想到第一次要麵對的,竟然是警察的詢問。
來不及想太多,他找來家中半舊的床單將屍體裹好,胡亂塞到客廳的長沙發下麵。
屍體隻能先這樣安置,見過了警察他才能有時間計劃如何妥善地處理。事情,總得一件一件來辦。
奇怪的是:在做這些的時候,亦淅的心情是冷靜的,冷靜得幾乎令自己都感到詫異。
看著萱的遺體,那青色的皮膚,來自死亡陰森詭鬱的麵容,竟半點沒有讓他驚慌;倒是動作麻利有條不紊,心上未起一絲波瀾。
曾幾何時,他是喜歡過她的。可以說,也是愛過的。
林萱飛揚的笑容,曼妙的身姿,輝映著那個大學時代的整個校園。
如今,一切過眼雲煙,已散了個幹幹淨淨。
沿著有些蜿蜒的樓梯,亦淅慢慢往三樓的刑偵辦公室走去。
他故意沒有使用電梯,而是走樓梯;通過這段不長的距離,好讓自己的心緒再平靜一些。因為,很清楚的接下來要麵對的詢問,其實就是一場心理戰。
絕不能讓警察看出他絲毫的破綻,否則這個結果於他,將是萬劫不複的。
“刑事三科”
門是敞開的:三三兩兩的有人跑進跑出,辦公室的電話鈴聲不時地響起,吵嚷聲不絕於耳。看起來,繁忙且有序。
平生第一次進公安局的大門,就是和刑警打交道,亦淅想想也覺得夠戲劇化的。
他有禮貌地敲了敲門,有人停下工作尋聲望來。
“我找一下陳警官。”亦淅緩聲說道:“我是方亦淅。陳警官打電話要我過來。”
這時,有人從裏麵的辦公桌旁起身,示意了一下。
這是個五十多歲,身材不高,幹瘦而有些駝背的男人。走路有點搖晃,嘴角帶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幾分痞氣。
他揚著手裏的記錄本,:“跟我到這邊來吧。”
亦淅跟著他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房間裏隻有一張桌子,相對著放著幾把不那麼舒服的折疊椅。
雖然說,此時此景絕不是電影當中壓抑的“審訊室”;那也是專門接待嫌疑人,錄口供的地方。
想到此,亦淅覺得身上說不出哪個部位就那麼不舒服。
“坐吧。”
警官揚著下巴,指了指椅子,態度說不上是剛是柔。
亦淅含笑點頭坐了下來,姿態也是不卑不亢。
警官坐下,自然地打開記錄本,手裏揮著筆。
“我是陳至榮。”他開門見山地自我介紹,“負責關於林萱的這件案子。”
亦淅,目光與他相接,這才發現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有著一雙極為銳利的眼睛。那目光深沉中夾著淩厲,好像X光射線一樣有著可怕的洞察力。
“你好,陳警官。”
陳至榮,一邊記錄,一邊說道;“今天找你來,主要是請你配合一下講一講林萱的事情。”
“有什麼事,您盡管問。我一定把所知道的,都講給您。”
亦淅聲色柔和地表示,聽起來全是真誠。
“據她父母講,你們談戀愛已經五六年了。她失蹤了,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提供給我們的線索。”
這是慣例的詢問程序,聽不出別的意思。
亦淅明白,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照事實說話,把假話摻進真話裏說出來,是最可信的。
“林萱,會失蹤?不會吧。”
亦淅故意不可置信地說。
這成功引起了陳至榮的興趣,抬眼很認真地問:“你覺得,她沒有失蹤?”
“當然不會。她現在也許隻是和別的男人去玩兒罷了。”亦淅輕巧地說,好像事實本來就是如此的口吻:“她是個愛玩的人,喜歡到處走;和不同的男人搭伴。”
陳警官若有所思,“她父母說已經超過五天沒有聯絡到她了,電話也處於關機狀態,所以來報案。我們目前,也隻當做人口失蹤來處理。”
“林萱平常出差,或者心血來潮出去玩,一兩個月不和人聯係是正常的。我就經常找不到她。”亦淅話裏話外,都在盡量想引導對方順著他的思路來想這件事。
“你,可是她男朋友啊。”
陳警官,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就一點不擔心嗎?”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盯著亦淅,似在找著其隱藏的蛛絲馬跡。
亦淅當然明白,作為警察看人的銳利之處,他沒有躲開其目光,反而很坦然地說;“我是她名義上的男朋友。”
“哦?”
陳警官疑問地擰了一下眉:“這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她有好多男朋友,而經常約會的卻不是我。”亦淅麵上浮上一層自憐之色,半是有意,半是真實:“您也知道,陳警官。林萱是個漂亮又有魁力的女人,她的工作是培訓主管,接觸的是形形色色的成功人士。所以,有些事情就自然而然發生了。這都是半公開的,誰都知道。”
“你知道?就不介意嗎?”
對方,單刀直入,似乎在下象棋,又將了一軍。
“介意,但是沒有辦法,有些東西我給不了她。所以,也不能怨她。”
亦淅的臉上,一層赧然。
這個表情,陳至榮警官仔細地研究了一會兒,“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說清楚點嗎?”
“我,我——那個方麵不行,不能讓她滿意。”
亦淅下了很大的決心,支吾著說出了口。頭,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陳至榮警官,扯了一下嘴角,露出微妙的笑意。
“明白了。”
但,他的眼神依舊專注地看著亦淅,好像有穿透事物表象的執著。
亦淅麵上冷靜,其實心裏卻被這種極具殺傷力的目光盯得有點淩亂不安。
“說一下吧,你最後見林萱是什麼時候。”
陳警官不再那麼有壓迫感,口氣放得較輕。
“四天前,在我家裏。”
“你們之間有衝突嗎?發生了什麼事嗎?”
真的要回憶起四天前嗎?
如果可以,方亦淅真的不願再回憶起那天。
那一天,房間裏迷醉的燈光,香豔的喘息,浪蕩的歡叫聲——在他打開房門的刹那,就已經明白正在發生什麼齬齟戲碼。
他,坐在客廳裏,壓製住如火山爆發一樣的怒氣,等著裏麵的人盡興出來。
畢竟,捉奸在床這種醜事,對於家裏的主人才是最難堪的。
他不明白,林萱為什麼這麼幹?在外麵的紙醉金迷,縱情聲色還不夠嗎?為什麼偏偏把野男人勾到家裏來上演“活春宮”?
這是真的饑渴難耐?還是再向他示威呢?
“後來呢?”
陳警官麵上浮上些複雜之色,又問。
亦淅冷笑了一下,有點淒愴地神色。
“我能怎麼辦,打了她兩巴掌!”
陳警官歎了口氣,“我能理解,換哪個男人遇到這種事情,都得動手。”
“打完之後——”
“打完了,當然就走了。”亦淅說出這句話,給人的感覺就好似他和林萱之間經常上演這種胡鬧的戲法,平常不過的事兒。
“從那天起,就沒再見她了。”
“我想,這次我們是鐵定要分開了。”
陳警官很認真的記錄著,又不時地認真打量著亦淅。
這個外形俊美的男子,氣質中的幹淨通透,卻帶著幾分窩囊、膽小;語速輕緩而清晰,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在說謊話的人。
他很幹脆地合上了記錄本,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事情的大概情況,我也了解了。我們會盡快想辦法找到林萱,那是最好的了!”
陳警官胡亂在紙上寫個電話號碼,塞給方亦淅。暗啞的聲音:“這是我電話號碼,如果你有林萱的線索盡快通知我。畢竟,她爸媽非常著急,希望能盡快和女兒取得聯絡。”
“我懂的。”
亦淅露出很實在的表情,收好了號碼紙。
“不管你和林萱之間發生了什麼,你畢竟曾是她男朋友。我建議,你給老人家打個電話吧,安慰一下。你看好嗎?”
這個警察表現出了粗中帶細,人情味十足的那一部份;很熱心地給著建議,期待著亦淅的回答。
亦淅心思細密,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兩位老人家都著急的報警了。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一會兒就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安心。”
陳警官一笑,“那今天辛苦你來著一趟了。事情有了新的發展,再聯係。你可以隨時給我電話。”
“您太客氣了。”
方亦淅,又露出那種澄淨,無害的笑容,告辭離開。
離開了公安局,告別了那位並不如想象中那麼難對付的陳至榮警官。方亦淅立刻給遠在老家的林萱的父母,打了通聲情並茂的電話。
當然,首先是表示對於二老的問候,然後是極盡渲染林萱私生活的豐富多彩,五彩斑斕;並暗示她不會失蹤,隻是單純地去遊山玩水了。
最後,信誓旦旦地保證會盡一切力量找到他們的女兒,讓他們放心。
情真意切的語調,細致入微的囑咐,把兩位老人家感動得哽咽,暫時放下了不安的心。
撂下電話的一段時間裏,連亦淅自己都有錯覺:林萱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他是個溫柔體貼的男朋友,正在為女友的失蹤焦慮難安。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假作真時真亦假——
如果不是回到家,麵對著沙發下麵裹著床單的屍體,那麼所有的就都成真的了。
亦淅有些撓頭,這個大麻煩該怎麼解決呢?
思量再三,他覺得一定要將屍體埋掉,那是最保險的。
而最理想的地點,便是在市郊:人跡罕至的防風林。
這裏沒有攝像頭,不會有施工隊,屍體不會太容易被發現。
打定了主意之後,亦淅將屍體裝進新買來的編織袋裏;在夜半時分,悄悄塞進私家車的後備箱。
一些必要的工具也是少不了的,比如:鐵鍁等。
他留了個心眼兒,全部在農貿市場買新的,一同裝上了車。
車子,疾馳在暗夜裏。城市的燈紅酒綠,漸漸退出視野。
外麵是黑黝黝一片,大地在深夜裏顯得神秘而空闊,總像有什麼不知名的怪物潛伏著。讓人的心,惴惴的。
或許,是因為在做著見不得光的事情吧。
人心再是奸滑,夜晚再是濃重,神之眼總在冥冥中亮著。
到達市郊的防風林後,亦淅不敢有絲毫耽擱。用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林中挖好坑,將屍體埋下去。
事後,又仔細地填土,覆蓋上亂七八糟的樹葉;力爭做到偽裝得天衣無縫。
回來的路上,路過水庫,將那些工具和所有沾染了今晚痕跡的東西全部扔進去。
這時的他,才覺得緩了一口氣。
麻煩,似乎是一件一件在順利的解決。
可他又怎麼會料到,剛剛的所作所為,已盡在別人的掌握之中。
在他把林萱埋入地下之後,也把自己送入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