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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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此門者,放棄希望。
-------但丁
一、 失蹤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一念可是天堂,一念可是地獄。
我們的心,往往是通向地獄最簡捷的通道:或受利益驅使,或迷於愛恨癡纏,甚至於最純粹的自私與膽怯。
方亦淅,至今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親手殺了林萱。
早上七點一刻。他照常起來洗漱。
平常的睡眠質量雖是一般,生物鍾的自覺性,使生活變得極有規律。為人嚴謹守時,連鬧鍾都沒有用過。從大學時代起,這好習慣就受到周圍人的交口稱讚。
二十八歲的他,俊朗帥氣,翩翩風度;總是語帶笑容,溫和有禮。不由得,不覺得觀之可親。但這通身禮貌的客氣,卻也有拒人與千裏之外的冷淡。沒有人會討厭他,也讓人永遠無法走到他心裏去。
許是這種無以言之的神秘感吧,又或許實在是生了副好皮囊;總是吸引著一些不明真相的鶯鶯燕燕,前赴後繼地試探。
然,他真正承認過的,交往著的女性朋友,也的確隻有林萱一個。
客觀上來說,他雖有放蕩的本錢,卻真的不是一個花心的人。
林萱,這個從大學到現在,六年來被稱作“女朋友”的人;他真的愛過嗎?
方亦淅,想到這個名字,忽而竟有些感歎。
那天夜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記得風很大,怒吼著拍得玻璃窗亂顫。浴室裏乳白色的磁磚,映襯得燈光那樣的慘白……。萱,歇斯底裏的叫囂衝擊得頭痛欲裂!於是,心中被壓抑了太久一種渴望,憤怒,就那麼猝不太防地用暴力的形勢渲泄了出來。
那一刻的他,一定是個魔鬼吧?從客廳到浴室,拳腳並用地如發了瘋般地虐打這個女人。打到最後,自己的手都失去了知覺。最後的萱,像風中的一片敗葉任由自己扔到浴缸裏,用雙手狠狠扼住脖子;眼睜睜看著她瞳孔漸漸放大,呼息停止……
說實話,當時的亦淅是沒有害怕的,更加不會後悔;反倒有一種得償多年所願的痛快!內心,是相當滿足的。甚至,他都沒有想到要去怎樣處理屍體,就歪在浴缸旁邊睡著了。
而且,睡得相當的沉靜。困擾自己多年的失眠,都在這一晚得到徹底根除!
真正的怪事,是發生在第二天醒來之後:萱的屍體不見了!
房間裏還是亂作一團,遍地殘骸。但,詭異的是隻有自己在昏睡中醒來,昨晚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方亦淅這才感到心慌意亂。一個死人,總不會到處亂走吧?難不成真有“詐屍”這種事?即便有,這“詐”了的“屍”又怎麼會放過自己?不該找自己報仇嗎?
他又將前一晚所發生的事,仔仔細細想了一遍:也沒想到什麼頭緒。
隻是忽然憶起,萱在痛苦掙紮時,竟然喊出了“燦”的名字。那個,讓他思之入骨,也懼之入骨的名字。也是因為這一個字,讓他下手時,分外的決絕和失控!
還有,那個女人念著這個字時,驚恐不已的表情!望著他的臉,那表現得比垂死之際更加讓人感到驚悚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也會有比麵對“死亡”,更加可怕的嗎?!
殺死一個人,很簡單;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多年以前,就知道的。
萱,是失蹤了的。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當然隻能叫做“失蹤”。
亦淅,對自己再三的確認。
所有人,都會相信萱的失蹤,是和他的情人私奔了。指不定在哪個地方遊山玩水,逍遙自在呢。
林萱的情人,不止一個,這是公開的秘密。
因為她實在是很漂亮。有聰明的頭腦,通達伶俐的為人處事,又是某金融公司的培訓主任。眼角眉稍,全是風情。
這麼優秀的一個女子,方亦淅愣是覺得她提不起自己的興趣。這麼多年在一起,兩個人隻有一次成功的性生活;還發生在他醉酒的時候。也是因為這一次事件,從此再沒喝醉過。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不是沒有需求,可有時他寧願躲起來自己“打飛機”,也不願意在萱那裏釋放。
萱,甚而有一次自嘲自己,找了個千年才出現一次的“柳下惠”。
所以,當萱在外麵堂而皇之地有了第一個男性床伴後,亦淅覺得內心是輕鬆了許多的。他並不生氣,也完全沒有幹預。因為,自己真的給不了對方想要的。
這種聽之任之的態度,讓林萱徹底絕望了,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亦淅一點兒都不明白,林萱為什麼死抓住他,就是不分手。麵對這樣的相處方式,任何一個女人都忍受不了,可她就是不同意分開,而是一再地想要和他耗下去。
他很清醒地意識到:這個女人並不是愛他發了瘋,而是恨他入了魔,才會想到這樣的一種方式報複他。不停地給他戴“綠帽子”,不停地到處招搖她的情人,好讓方亦淅難堪!
壓掉這段脆弱關係的最後一棵稻草,就是那個邪惡的晚上。
亦淅,目睹了林萱竟然把情人帶回家裏淫亂!那騷浪的叫床聲,毫不掩飾的放浪形骸,像AV片一樣在眼前上演……並且,演的人對於無意看到這一幕的人嗤之以鼻。
“你是一個不能碰女人的廢物!惡心的同性戀!!”
林萱,語氣裏全是輕蔑。
到了現在,這話還在方亦淅的腦子裏嗡嗡回響。
浴缸裏,沒有屍體。
手上的傷口在結痂,卻是實實在在的。
事情,不會止於現在吧。
亦淅走出家門。
新建的小區剛交房不久,入住率不高,綠化很好。幽深靜謐。夜晚,難聞人聲;白天卻還見得三三兩兩的裝修工人進出,顯出難得的熱鬧。
又起風了。
大樹的葉子煩燥得沙沙亂響,剛綻放不久的玉蘭樹,白色的花朵卷落風中,殘敗不堪。
腦海裏:遠遠地又飄來了淡淡的,似曾相識地薄荷香的煙草味…。。瞬間暖化了亦淅的心。
春風一等少年心……。
“凱頓酒店”位於市中心的繁華地段,21層的高大建築顯得奢華壯觀。在這一地區,也屬於標誌性的建築物了。
作為大學畢業五年就成為這家三星級酒店營運總監的方亦淅,在同學當中是發展比較好的代表了。年紀輕輕有房有車,有一個無限發展的職位,一份相當可觀的收入,周圍人眼中的“傑出青年”的典範!
有了這層“成功人士”的光環,亦淅有著同齡人身上難得一見的自信與沉穩;也隻有獨處時,內心深處才能捕捉到空洞到無法填滿的失落到底是怎樣在無數個夜裏時時折磨著自己。
也許我真的是有心理問題吧?
他常常這樣懷疑,卻又不敢去看醫生;生怕真的窺探到了隱藏在心底裏的魔鬼。
來到九樓的辦公室,照例處理了一些瑣碎公事,亦淅瞥見了放在辦公桌上的快遞。
他信手拆開文件袋,裏麵赫然掉出來一張相片!
相片拍攝的,是一個分明的犯罪現場:鼻青臉腫,傷痕累累的林萱正在被亦淅勒住脖子,殘忍地殺害……。
方亦淅的臉,陡然變色!嘴角,不知是由於激動,還是由於恐懼,而微微抽搐著……。
早就知道,事情不會這樣完結的,尤其是在萱的屍體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之後。可是,又是誰拍下了這真實而殘酷的影像呢?這現場的第三個人是怎麼出現的?他竟毫無察覺。
這個人拍下了相片,沒有寄給警察,卻郵給了自己,是什麼目的?敲詐?報複?亦或是警告?一定還有別的什麼,是自己暫時沒有想到的。不過,很快這個人就會出現的吧?!總不會一直這麼遮遮掩掩,不露形跡。
從拍攝的角度來看,鏡頭的位置正在亦淅的身後,拍攝到的畫麵完全是萱臨死前最後的掙紮。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家裏被人安了針孔攝像頭。
想到此,亦淅感到有點脊背發涼。難道,自己的生活,長久以來都在別人監控之下?
林萱生命最後一刻那驚恐的神色再次浮現眼前----還有,那微弱喊出的名字:燦…。。
燦——這個如魔咒般的名字。
五年的人世茫茫,死生契闊;他還在往生路上徘徊,終日幽怨著自己嗎?
每思到此,方亦淅都覺得體力不支,頭暈目眩。
鋪著紅色地毯的走廊裏,迷漫著空氣清新劑的味道。那種不自然的香味,讓疲憊更加的濃重。
走進電梯,眼前站著一個高挑而健美的身影。
是他——
方亦淅,總是在小心翼翼躲開的一個男人——羅修。
羅修,三十出頭的年紀,一雙深色的眸子閃爍著冰冷的光,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學者的儒雅氣派。通身精致考究的穿戴,一絲不苟的淡漠神情,顯得貴氣十足。這樣一個人,卻也時常流露出不太相符的和風細雨般溫情笑容,一種難以言表的吸引力。
他是個心理學家,業界出了名的心理醫生。有自己的診所,還另外開著一家很大的貿易公司;據說,和他聊天是按小時計費的。這種賺錢的速度,得讓多少話嘮嫉妒的要死。
大約在一年前,他開始很有規律地出現在酒店裏。基本上,每月都要來住上一個星期。理由是,受某高校的邀請,擔任客座教授。
方亦淅就知道這些,他也不願過多去打聽。
他的確被羅修非凡的氣質所吸引,卻也故意對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暗,邪氣。尤其那目光,深得如井,催眠似的夾雜著誘惑。出於人類對於危險的本能反應,對於他要遠遠躲開才好。
亦淅見是他,連忙微笑示意:“羅先生,剛回來。”
“剛去市裏參加業界的一個酒會。”羅修的聲音,帶著磁性。
是的,這個人的圈子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亦淅看得出來他和他的世界幾乎是完全不同的,也是生鬥小民無法企及的。所以,他禮貌地以笑回應。
“你的臉色不大好。”羅修帶著關心地說:“最近,沒有休息好嗎?”
“最近的確沒睡好,總是做夢。”亦淅回應道。
“來我房間裏坐會兒吧,喝點東西,聊聊天,放鬆一下。”
亦淅沒有想到羅修會有這樣的建議,完全在意料之外,略帶羞澀的笑容不禁浮上了麵容。一點似有似無的慌亂在流轉的眼波裏閃躲著,竟有著無法言說的撩人氣質。
羅修躲在透明鏡片後的狡慧的眼睛,分明地洞悉著一切。
“不了。太打擾您了。”亦淅幾乎是本能地婉拒。
“哦?”羅修冷冷一笑:“方先生是在怕我嗎?還是故意在躲著我?這麼不賞臉。”
亦淅做為酒店的營運總監,心知萬不可得罪客人,何況還是這個有頭有臉有勢力的人物。連忙不安地否認:“怎麼會呢,您說笑了。”
“我以為,我的房間是龍潭虎穴呢!嚇得方先生這等見慣了大場麵的人都不敢進來。總不至於你們酒店的房間設施,你這做管理者的都不願親自體驗一下吧。”
羅修的口氣咄咄逼人,透露著無可爭辯的理直氣壯。
相比之下,亦淅倒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了。隻能放低姿態,很不情願地應承。
“那好吧。給您添麻煩了。”
十三層的商務套房,寬敞明亮,帶著幾分雅致的奢華。
方亦淅,對於酒店的每個房間都如數家珍,無比的熟悉;這是他工作的最基本的常識。但做為客人,他還是第一次走進這個屋子。
燈光,被調得幾分昏暗;淡紫色的窗簾在半掩的窗口微微飄動著……音響傳出的竟是悠揚的古琴曲《高山流水》。
這,似曾相識啊。。。。。
亦淅的心裏,暗暗幾許詫異。
“你隨便一點,我去泡茶。”
羅修很隨意地脫下西裝外套,白色襯衫包裹著的健碩身材若隱若現。
他,自覺失禮,閃開目光,向別處看去。腦子裏,那緊實的肌肉構成的緋色畫麵,讓心跳加快了速度。隻好,強作冷靜地將身體更深地埋在沙發裏。
流過耳畔的古琴曲,如風中之絮撫過,輕柔地按摩著大腦神經;一股幽香又偷偷沁入心脾,是記憶裏的薄荷香的煙草味。。。。一切都是那樣熟悉,一切都是那麼安靜,不得不讓人放鬆了警惕。漸漸的,亦淅閉上了眼睛,多日以來的困倦沉沉壓了下來。
半睡半醒之間,聽得有人輕聲走來在身旁坐下。動作緩慢地將他攬在臂彎裏,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龐。
亦淅嚇了一跳。還未等做出任何反應,一張柔軟的唇已經壓上來。
對方的唇,柔和細致地在他的唇瓣上來回碾過;其謹慎輕盈的舉動,讓人不自覺地跟隨著他的牽引住更深處糾纏。。。。慢慢地,這種溫和演變成了攻城掠地般的侵略,幾乎是狂風暴雨般吸食他口腔中的甜美汁液。
他,有些難以招架了。身體被這強烈的吻,弄得搖搖欲墜。耳邊,是那人粗重的喘息,和自己不能自已的呻吟;聽上去,無比的色情。
“嗯。。。嗯。。。不要。。。”
亦淅用盡力氣,推開了對方,大口大口地呼吸。被碾過的紅腫的唇,可憐巴巴地抖動著。
羅修,神情迷醉地看著他,嘴角撇著笑,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很喜歡吧?!你的嘴,可真是甜呢。”
亦淅雙手支開他靠得太近的胸膛,聽得到對方也在加速的心跳聲。但,他又不得不半躺在他的懷裏,姿勢曖昧,空氣中的味道都是曖昧的。
“你怎麼對我做這種事情?太奇怪了。”
“奇怪?”羅修雙目閃著狡黠的光,神奇地穿透亦淅所有的防備,直擊心房。磁性的嗓音,低低地在耳邊說道:“我不過是給了你渴望太久的東西罷了。我所做的,都是你要我做的。不是嗎?”
亦淅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男人,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
“得了,別說謊了。你本來就是我的!”
羅修強硬地再次壓上來。
這一次,他的唇不再是和風細雨轉而變得粗暴無禮;如狂風過境般地肆意侵略,更像是某種形勢上的宣示主權!
亦淅的理智想要去抗爭,身體卻誠實被他高超的吻技弄得神魂顛倒。不屑一會兒的功夫,隱隱的酥麻感如絲般從尾椎向上漫延,吞沒了他。
羅修,看著懷裏的人意亂情迷的表情,得意之色再次爬上了眼角。他不慌不忙地褪去了亦淅的衣物,動作熟練到就像在拆包裝精美的禮物。
方亦淅偏瘦的身體,象牙色的皮膚,在他明目張膽的注視下,泛上了一層紅暈,不住地顫抖。
“求你了,到此為止吧。別再繼續下去。。。。。”
已經可以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他淒淒然然的哀求,聲音幾乎是要哭出來了。
羅修的目光,帶著催眠一樣的魁惑;臉上浮起邪魅的笑容。依舊用著充滿蠱惑的音調,耳語道:“別怕。你很快就會愛死這種感覺了!從今天起,我要你記住我,遵從我;從身到心!”
“為了這欲仙欲死的渴望,你會心甘情願活在地獄裏!”
他,說。
亦淅,忽然間覺得,羅修身上一直讓他感到害怕的神秘感,就是這種無以名之的冷酷。那,帶著深深的惡意,意圖將他攜到無盡的痛苦的黑暗當中——毀滅。
而他,卻有些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