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雲深不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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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策臉色發白艱難的張了張嘴,連自己也沒察覺聲音啞的厲害,“你說什麼,他、他身體裏有蠱蟲……”
巴賀暗叫一聲糟,長老那大嗓門一嚷嚷真是想不聽見都難,不由急的一身汗,半天愣是沒想出胡謅的由頭來。他不擅長搪塞別人,頂多在阿怒那麵前嘴皮子耍的利索,對麵那人是實實在在的王爺,人家哪有那麼好糊弄啊,就徐妄能行,可人已經昏了過去。
這下真是天要亡他,隻求長老那老頭別再亂說了,保不齊徐妄醒來抽筋扒皮的不饒他,可天不遂人願……
長老完全無視巴賀擠眉弄眼的提示,痛心疾首的控訴起來,“是啊,老朽多次叮囑那酒沾不得!他身體的蠱蟲,是最受不得這種勾起情欲的東西,半點也不能沾的啊!那個不爭氣的東西給他酒站出來!”說罷狠狠瞪了一眼巴賀,認定了此事與他脫不了幹係。
巴賀被長老這番慷慨激昂的話,震的一縷魂魄差點脫體而出直奔陰曹地府,半天說不出話來。
連策聽完長老的話,想起昨夜在後山,徐妄抱著一壇酒,一口一口灌著,眼裏如濃的化不開的墨,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說,「一個舊人」
又想起大婚的夜裏,慪著一口氣,借著幾分醉意狠狠地灌徐妄幾杯酒,第二日見他從外麵回來,似一副整夜留宿花街柳巷的模樣,臉色卻不太好看,以為是他玩的過了才會如此……
如今想來,一樁樁一件件皆是因為這蠱蟲罷了。
而他卻……
“如果王爺還不信阿、徐公子,我還是那句話,你和他之間終究還是有些誤會沒解開,有機會不妨攤開了說”,巴賀抱起地上人事不知的徐妄,留下這句話離去。
連策猛的抬頭,對上巴賀冷冷的目光,徐妄軟軟的靠在他懷裏,臉上的潮紅已然退去,眼下淡淡的青色顯得臉越發的蒼白,他想說點什麼,巴賀卻不等他抱著人走了。
長老不明其中緣由,也不知巴賀話裏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隻見連策神色有異,半邊身子麻的連手都抬不起來,木木的坐著,心中不忍,手朝連策肩上一撫。
連策覺得肩上一涼,那股麻勁迅速退去,竟能活動了,他扯出一個笑容謝道,“多謝長老了”
長老拍了拍連策的肩,捋著花白的胡子歎氣道,“那孩子挺不錯的你好好待他”,說完也轉身走了,隻剩清脆的鈴鐺聲回蕩在偌大的祭祀大堂裏。
話說巴賀留下一個孤傲的背影就走了,其實心裏如一麵擊打的大鼓,咚咚咚地跳的厲害,繃緊了臉止住打顫的小腿肚兒,才勉強將徐妄抱回房,心裏想著假若徐妄醒來,知道自個兒像小娘子一樣被一路抱回來的,可是要扒了他的皮,隻好不甘不願的叫阿怒那來照顧徐妄,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此時徐妄沉入了無盡的黑暗,周圍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人又仿佛是清醒著的,困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聽不見一絲聲音。
慢慢地一種類似蟲子爬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抬起頭看見空中浮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如兩盞巨大的燈籠。
“又是你啊”,徐妄無奈的笑道。
那雙燈籠般的眼睛,回應徐妄似的閃了閃,退開了些。
這巨大的蟲正是種在徐妄身體裏的蠱蟲,南疆情蠱之王。
“情欲起則蠱發”,徐妄反複嚼著這幾個字,嘴裏有些發苦,覺得昨夜不該喝那酒的,自己萬萬不能做的就是貪杯之人。
那時阿娘拿出情蠱給他看,告訴他,情蠱是世上最沒意思的東西了,用來挽留不愛自己的人,將人留在身邊永世不得離開,可若不是真心要來又有何用。
他點點頭,信誓旦旦的說,阿娘,若阿古長大,絕對不會用這個東西的。
阿娘揉了揉他的臉,摟緊了他笑的很開心。
“嗬”,徐妄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可惜他不但用了,還煉出最厲害的情蠱種在身體裏。
情蠱王與尋常情蠱不同,尋常情蠱是控製愛慕之人,讓對方死心塌地愛上自己,一旦變心則毒發,死無葬身之地。
而情蠱王是種在自己身上,隻許一人心誌堅定,此情不移,若對方無意則受反噬之苦,不得再沾染半分情欲。
體內的情蠱在蠢蠢欲動。
阿怒那坐在床邊,猶豫再三,手終還是撫上了徐妄略顯憔悴的臉,指尖細細描繪那人的眉眼。觸及柔軟的唇時,驚的收回手,兀自發起呆來。
二十多年前,熙帝下令火燒南疆,火光滔天,大火足足燒了一天一夜才滅,昔日秀麗的南疆化為一片焦土,子民死傷無數,而他們隻能屈辱的臣服於高高在上的皇帝腳下。
阿怒那的父母死在大火中,他也被困在火海裏,當他再也支撐不下去,以為自己要死在大火裏時,一個裹著濕布的小小身影,將他拽入懷中一起衝出了火海。
那個人就是阿古,未來的南疆大巫。
阿怒那蓋住頸側猙獰的傷疤,他的頸子到左心以上的地方,仍是在那場大火裏燒傷了,不過他永遠不會忘是阿古救了他。
床上的人擰緊了眉毛,呻/吟一聲,額角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睫毛微抖悠悠醒轉。
徐妄失神的盯著房頂,半晌才記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一轉頭便見阿怒那癡癡的望著他,想自己曾經大概也是個如此呆楞模樣,心不禁軟了幾分。
還未來的及開口,阿怒那說話了,“你,喜歡,那個,王爺嗎”
徐妄愕然,轉而笑道回答,“是,隻喜歡他一人”
阿怒那心底一陣失落,想問那人到底有什麼好的,覺得自己一個男人問太矯情,又生生憋了回去,急道,“可、可他……”
徐妄拍拍阿怒那的手背,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道,然後長歎一口氣,裝作一臉悲苦模樣,酸道,“誰說不是呢,在下可真是命苦”
“若他,無意,你喜歡,他人,不要緊”,阿怒那認真道。
徐妄幽幽的看著阿怒那,同樣認真的回答他,“隻此一人便是隻此一人”,又道,“倘若要阿怒那你忘了我,你會如何”
阿怒那聞言臉色變得慘白,緊緊攥著的拳頭忍不住顫抖,垂下頭看不清臉上表情,良久,他鬆開身側的雙手,再抬頭時已是和平常無異。
他表情沉靜,看著徐妄答道,“我明白了”,霍然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