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們兩個在辦公室呆了一整晚，眼看著所有的人都一個個的離開了教學區，我因為勸阻不力導致師生矛盾加劇所以成了整個事件的導火線，這就是學校領導給我的罪名，但是考慮到我態度還不算惡劣就處罰我陪著時雨，直到他家長出現為止。
    “你爸回來嗎？”我不敢太埋怨，但是心裏確實不是很滿意。
    “我沒聯係他。我不會聯係他的。”時雨口氣堅定，態度剛硬，沒有一絲要服軟的想法。
    “那我們怎麼辦？就這麼站下去？”我不敢相信的質疑著看他。
    “他要是來的話，我肯定沒事兒，但是我保證解決完領導之後他會打死我的，我可不想丟人丟到學校。”他吐露了真相，一下子桀驁不馴的姿態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不出來呀，我今天總覺得你不是一個會害怕什麼東西得主，看來是我想多了，人嘛，總歸還是有會讓自己覺得害怕的東西，不是嗎？”我好像一下子參透人生真諦似的，茅塞頓開，雖然不是嘲笑，但是卻沒這種對嚴父的責打而感到害怕的樣子逗樂了。
    “笑什麼？你沒見我爸打我，他打我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不是他親生的。”他一副認真嚴肅的神情。
    “有那麼厲害嗎？”說實話，從小住在一條四通八達的巷子裏，偶爾見到誰家有個家暴什麼的還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無非就是拔掉褲子用擀麵杖掄幾棍子而已，但是也不會下太重的手，畢竟虎毒不食子嘛！但是後來當我親眼目睹到他父親向他大打出手的時候，我認為老虎其實並不是世界上最凶殘的動物，他爸爸才是。
    “如果他要是來的話，你會有機會看到的！”他好像在跟我玩兒彩票一樣，賭賭看，中獎率會如何。
    “好啦，好了，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了，今天剛開學，我本來心情就不平靜，不想聽你的黑色暴力恐怖事件，你給我講講你的有趣兒點的事兒吧！讓我好好調節一下自己的心情，OK？”滿身疲勞的我不想過多的聽他講他給能會有的源於他父親的災難，所以掉轉話頭，轉移了話題。
    “你想聽什麼？哪方麵的？”他頓時自信滿滿，像是滿血複活的奧特曼一樣又有不盡的能量去對付怪獸。
    “感情方麵的吧！”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對眼前的男孩兒的情感生活很感興趣。
    “感情？這實在是太多了！”他得意地說著自己的無數過往，風流已經不自覺地成了我對他的一貫看法，和獨特印象。
    “那你給我講講你最刻骨銘心的一次吧？”
    “真想聽？”他也變得和我一樣有點畏首畏尾的樣子。
    “恩。”我點點頭。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給我介紹他的那次未交待清楚的戀愛。“那是我初中時候的對象，他比我大個大概四五歲的樣子吧！但是我對他特好，真的特好，什麼都願意給他，他也毫不客氣地都接受了。”
    我聽到這裏不由得嗤笑了一聲。“你傻呀？普天之下，有誰笨到，白給的東西會不要的？”
    他頓了頓。“你不是嗎？那盒兒巧克力，不就是你這種笨蛋的寫照嗎？”
    “別打岔，接著講你的。”為了不顯得自己愚昧，自己給自己設了個陷阱結果還撲通一下子就跳了進去。我趕緊步入正軌，讓他接著講他的故事。
    “後來我發現他整個就一婊子，他跟我好的時候竟然還勾搭著別人，而且被我逮到奸夫淫婦去開房。”他的語氣明顯要激烈的很。
    “那你是不是把那個男的狠狠地打了一頓？”我火上澆油的追問著。
    “你是說哪個男的？”他毫不避諱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著實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瘋了把你？是不是受了感情的刺激？還能有哪個男的呀？當然是那個小奸夫了！”我毫不知情，那個年代，連手機都沒有更何況是互聯網呢？所有我可以閱讀的書籍中，也從來都沒有對同性戀涉足過隻言片語。
    “當然，我一個人打了他們一群人，跟我幹架，就沒有人能打得過我的！”他的自信一下子又被重新煥發。
    “你也真夠不要臉的，打架好像對你來說是一件人生當中不可或缺的樂事呀！”我並沒有要嘲笑他的意思。
    “是的，隻有打架能讓我有一種快感。”他的話越發的讓我相信他絕對是一個腦子不正常的被慣壞的富家少爺。
    “瘋子！我活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有誰能把打架當成人生一大樂事的呢！”
    “敢動我的人，要麼死要麼殘！”他也越發的拽了起來。
    “那照你這麼說，那個男的不是得被你活活打死不成？”
    “死倒是沒有，但是殘是真的殘了！我把他腿打折了。”他說話時根本沒有一絲的懺悔的意思，反而給人一種屢見不鮮的感覺。
    “啊？真的打殘了？那你老爸豈不是得賠人家很多錢？”
    “我不知道，善後的事情，我從來不過問。我隻負責就收最後的處理。”
    “什麼處理？”
    “打了別人，我也總得那什麼一下吧？”
    “什麼？”
    “傻蛋，當然是挨揍啊！”他有點生氣我的木訥。
    “你老爸會怎樣打你？就是你打別人之後，你老爸會怎麼收拾你？”
    “打我呀？”
    “怎麼打？”
    “還能怎麼打？當然是往死裏打啊！你別以為我爸會對我手軟，做夢都不可能的事情。他打我的時候，我都會覺得他是在打仇人。”
    “當然啊，你都這樣了，你不算是你爸的仇人啊？他又不欠你的，你還這麼給他添麻煩，他不揍你揍誰？”我沒有意識到事態可能會嚴重到什麼地步，所以對他的一切與他爸爸打他的評論都是以半信半疑的觀點來處理的。
    “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得！你還小！”他的一副自己好像比我年長好多的樣子真的讓人想收拾他一頓。
    “你才是小孩子呢？你都不一定有我大，我都１７歲了。”
    “我１８，都說了你還小，怎麼非得讓我說出真實年齡你才肯叫我一聲哥呀？”
    “滾一邊兒去，就算你比我大我也沒有應承要叫你哥啊？別做夢了，我不是你那種人，沒有社會氣息，你懂嗎？不會隨隨便便的見個比自己大的就叫哥哥，阿諛奉承，陽奉陰違。”
    “社會氣息？這是禮貌好不好？虧你看起來還文質彬彬的樣子，原來也是裝的！”
    “裝？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裝的，就我這種老實勁兒，你覺得我可能會裝嗎？”
    “那可不一定。”
    ……
    我們就這樣在鬥嘴和歡笑中度過了一夜。
    時隔二十多年，我仍然清晰的記得第二天我們是如何醒來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的不是昨天的男孩兒，他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很想極力的為誰辯解一樣，然後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自己身上。但是每當他還一句嘴時，首先回應他的絕對是一個巴掌，然後是一番惡毒的詛咒謾罵，接著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男孩兒沒有反抗，沒有做任何聲色，隻是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著。偶爾時不時的會看看傻傻的端坐在辦公桌一旁的我，然後又沒有表情的調轉過頭去，接著理論，接著挨打循環著整個過程。
    光頭的男人沒好氣的衝著男孩兒一陣拳打腳踢，場麵就好像他昨晚說的他打情敵一樣，要麼打死要麼打殘。
    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動力讓我撲上前去，一下子雙手使勁兒的抵擋著光頭男人正要掄向男孩兒拳頭，當然他也沒有理會我的動機和目的，然後狠狠的踹了我一腳，那一腳至今仍然讓我不能忘懷，從那往後，我都不能做過於劇烈的運動，而且是涉及到臀部的運動，直到現在就連平時最簡單的臥床睡覺有時候都會幹都一陣劇痛。甚至在辦公室批作業的時候都會好好地坐不住，然後趕快喝止痛片，或者給他打電話來接我，扶我走出學校，抱我上車，把我抱回家，抱到床上，然後再溫柔的給我按摩。有時候他正在開會，也會立刻停止會議，毫不猶豫的跑到學校來接我，然後在家裏陪我。一般當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我都不希望孩子們在我身邊，所以我生病、難受的話，家裏的孩子就必須去我家或者去他家，慢慢的就成了家裏的一個習慣。
    是的，他一腳下去踢斷了我的尾巴骨，這也是時雨覺得這輩子最對不起我的地方，就是那次的傷害，造成了我的諸多不便，就連在我們二人生活的時候，縱然他在溫柔，再小心，有時還是會刺激到斷裂的尾巴骨，然後疼痛難忍，有時候我會疼到流出眼淚。一般這是時雨會停下來，即使馬上就要火山噴發了，他也會立刻停下來，然後查看我的情況，不停的給我揉著，直到我的情況稍好點。但是我的恢複期一般是２－３天，所以有時候，我也會自責自己的脆弱，怎麼就會經不起那麼一腳。
    在我挨了一腳之後，男孩兒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他竟然沒有理智到了極點的去掐著光頭男人的脖子，然後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而我則是雙手按著自己的尾巴骨附近，不知所措，瞬時的疼痛都讓我有些神經麻木，不知道到底是具體的哪裏疼痛，隻知道整個臀部都很不舒服，都很疼。
    “我他媽的當初就不該生你這麼個畜生東西，你小子現在連老子都敢打，我看你活著我早晚有一天被子氣死。”
    “你如果能講理，我能動手嗎？關他什麼事？你憑什麼打他？他招你惹你了？他在保護我，你沒看出來嗎？你不心疼我，好不容易有個願意心疼我的人，怎麼你不樂意嗎？你是不是就希望你兒子我一輩子都孤獨到老？你還是不是我爸？”
    就在二人交流了兩句話之後，我傻眼了，原來是父子，竟然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