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海霄坐在父母家的餐廳裏，沉默的吃著飯。樊海淩時不時看一看弟弟，眼中帶著關愛與擔憂，顧純時不時看看小叔子，眼中滿是好奇與探究。母親徐燕時不時的看看小兒子，眼中帶著喜悅與傷感，樊鴻遠則低頭吃飯，不理會他人。
    吃完飯，顧純和婆婆一起收拾著餐桌，樊海霄到客廳跟樊海淩說了兩句話，去了曾經屬於自己的那間屋子。推開門，屋內還是十多年前的陳設，床鋪幹淨整潔，書桌上沒有灰塵雜物，讓樊海霄仿佛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拉開衣櫃看了看，裏麵也全是十年前的衣物，沒有任何變動。
    樊海淩靠在門框上說：“你這屋媽天天擦，就等著你回來。”
    樊海霄看了樊海淩一眼，坐在書桌前沒有說話。打開抽屜，隨手從裏麵拿出一個本子，裏麵掉出了一張照片。看著這張屬於過去的照片，樊海霄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又夾了回去，把本子放入抽屜中。
    “我記得，前些年，你不是說他想把這房子賣了麼？”
    “媽不讓賣，說怕你回來找不著家了。”
    “找得著，找不著又有什麼區別，這家裏，也沒我的位置。”樊海霄站起身，看著他的大哥說：“這屋裏的東西，該扔就扔，該換就換，他們樂意住哪兒就住哪兒。”
    “二霄，大過年的，你就不能說點兒別的？”
    “說什麼？說什麼他們都不愛聽，他們愛聽的，我說不出來也做不到。”
    樊海淩歎了口氣，說：“算了算了，這麼多年了，你愛怎樣怎樣吧。不過，你跟那個陳洛，真的好了？”
    樊海霄冷笑著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是他讓你問的吧。”
    “陳洛他爹那點兒事兒，市裏誰不知道，現在他有錢有勢，沒人敢拿到明麵上罷了，爸一直不待見他們，你如今搭上陳洛，他能順的下這口氣才怪。”
    “那你還找陳芳借錢，不怕他也打斷你的腿？”
    樊海淩無奈的說：“這兩年不好做，銀行貸款收的緊，不找陳芳，咱們公司早就出問題了。”
    “跟人借錢還背後還罵人家，哥，您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吧。”
    “在你眼裏，你哥我就是這樣的？二霄，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連你小子我都能受得了，他們那些跟我八竿子挨不著的事兒，我會放眼裏？”
    樊海霄瞥了樊海淩一眼，他知道自己現在氣不順，把對家，對父親多年的怨念撒到了大哥身上，但是沒辦法，誰叫他是自己大哥呢，這點兒邪氣，他就得受著。
    “得得得，我也不問你了，你呀，愛咋地咋地。不過，有句話我得提前跟你說清楚了，到時候萬一哪天你跟陳洛崩了，記得提前給我個信兒，不然你哥我受不了連帶損失。”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就算是真崩了，那也是陳洛踹了我，到時候，他家也犯不著收拾你。”
    “我聽你這意思是這輩子就認準了他了？”
    樊海霄點點頭，說：“漂了這麼多年了，就他讓我想定下來。”
    樊海淩搖搖頭說：“不懂你們這一套。”
    “就跟你想娶媳婦一樣，隻不過陳洛是男的。”
    “娶媳婦？”樊海淩挑眉，說：“我倒是覺得我是送了個上門女婿出去。”話到這裏，樊海淩悄悄湊到了樊海霄身邊，神秘的說：“誒，你們這套，不是也分上下麼，你是哪邊的？”
    樊海霄瞪了他大哥一眼，說：“我的地位你還敢懷疑？”
    樊海淩撇嘴搖著頭說：“就陳洛早上那架勢，我還真說不準。你嫂子說，他那是女王，這話什麼意思，他一男的怎麼女王了？”
    樊海霄突然有些想笑，女王，大嫂這詞兒用的，真貼切。不對，還差點兒，現在陳洛有時候TMD比老佛爺還難伺候了。不過，樊海霄現在就跟老佛爺身邊的李蓮英似的，伺候得不但心甘情願，甚至是甘之若飴。樊海霄知道，自己在陳洛眼前的地位，這輩子都抬不起來了，但是他現在隻圖陳洛跟他好，其他的都邊兒呆著去吧。
    “那是一種氣質，你不明白。回頭讓我嫂子好好教教你。”
    樊海淩擺手，這種事兒他這輩子都不打算明白了。
    兄弟倆正說著，樊海霄的母親端著水果進了屋裏。看著母親進來，樊海霄馬上收住的話音，他的母親看著兒子，帶著一些拘謹。多年不見，兒子又壯實了許多，人也成熟了，同時也帶了幾分陌生。
    “怎麼都站著，來吃點兒水果。”
    樊海霄看了母親一眼，這麼多年母親也老了，曾經精致的臉上，多了許多皺紋。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從盤子裏拿了一個水果。
    “海霄，這次回來還走麼？”樊海霄的母親問，語氣裏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樊海霄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說：“京城的工作辭了，準備回來自己幹。”
    一聽兒子要回來，樊夫人麵露喜色，趕緊問：“錢夠不夠？人手夠不夠？”
    “您不用操心。”
    樊夫人不說話了，看著小兒子，猶豫了幾分才問：“那你現在有沒有……朋友？”
    樊海霄看著母親，知道她的意思，也知道她的期望，樊海霄點點頭。
    “嗯，有。”注意到母親眼中的一點欣喜，樊海霄繼續說：“男的。”
    “啊……”
    輕輕的歎息落在樊海霄耳中，讓他覺得煩悶。
    “媽，二霄也就這樣了，你們別逼他了。別管男的女的，他能安安心心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樊海淩第一次在父母麵前為自己的弟弟說了話。
    樊夫人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歎了一口氣，說：“海霄，好好過日子就成，隻要對方踏實，我也不圖什麼別的了。”
    “嗯，他很好。”
    麵對母親帶著懷疑的目光，樊海淩替弟弟說到：“媽，今兒早上我見過了二霄那位了，陳遠華的兒子，在京城工作，人不錯。”
    樊夫人驚歎一聲，她沒想到自己兒子竟然找了這樣一位，一時間又十分擔憂。
    “你把人家兒子帶壞了？”
    樊海霄一聽母親這話就生氣了，什麼叫帶壞？合著自己就是個壞人？
    “媽！”樊海淩無奈，“沒有的事兒，倆人是你情我願的，再說了，陳家和方家的事兒，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樊夫人被大兒子這一提醒，才想起來這茬。臉上顏色變了變，看向自己小兒子的神色更加複雜的幾分。
    “唉，我老了。”
    說完，樊夫人轉身出去了。
    目送母親出去，樊海霄看著大哥笑了笑，說：“謝謝你啊。”
    樊海淩瞪了小弟一眼，心說人家一早上來我家裏給你找場子，我不幫你說話就是傻子了。不過嘴上，樊海淩還是帶著幾分溫情：“你怎麼也是我弟弟。”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還要跟著媳婦回娘家，樊海淩了起身，“跟我回去還是住這兒？”
    “跟你回去。這床太小，睡不下。”
    樊海霄房間裏還是他高中時候的單人床，現在讓他再睡確實憋屈了。樊海淩拍了拍比自己還高壯的弟弟，一起出屋回去了。
    各自走了親戚拜了年，再有空閑時間的時候，已經到了初四，這天樊海霄正拉著陳洛說一起看個電影，就接到了發小陳文的電話，約他出來聚一聚。樊海霄看了看正在淡定的看著電影院拍片表的陳洛，小心的問到：“晚上有個聚會，幾個朋友，你要不要一起來？”
    “好啊，我沒意見。”
    得了首肯，樊海霄心情大好，回了陳文自己要去還要帶個人之後，直接帶著陳洛看了他指名的電影。從影院出來天已經擦黑，樊海霄直接帶著陳洛去了聚會的飯店。
    一路上樊海霄同陳洛講著自己這幾個發小同學，陳洛聽到有意思的地方，也會笑一笑。樊海霄看見陳洛笑，他也就跟著笑。到地方的時候時間尚早，飯店的包間裏隻有兩三個人，大家難得見樊海霄一次，一時間都熱情無比。對於跟著樊海霄過來的陳洛，這幾個人都默契的沒有多問。來之前陳文已經打過招呼說樊海霄要帶人來，當時大家就明白了幾分，畢竟當年樊海霄的事情，這幾個人也多少知道一些。現如今看到陳洛這樣的人物，大家心知肚明什麼情況，也明白這些事沒有必要拿到台麵上說的那麼清楚。有那麼一兩個好奇的，也就是看著陳洛打量幾番，簡單的問他一些問題。
    人陸陸續續的進來，陳洛認得那個曾經到機場接過自己的陳文，也見到了當時他們口中的那個在交警隊的良子，吳良。很快圓桌上就剩下了一個位置，吳良點了點人頭，說：“就剩下斌子了。他遲到，得罰酒。”
    吳良的話音才落，包廂的門就開了，推門進來一個看起來憨實的男人，他臉上帶著興奮，直接說到：“哥們兒今天帶來一人，你們絕對想不到。”
    跟著這個男人走進來的那人才一露麵，陳文首先倒吸一口氣，直接扭頭看向了樊海霄，繼而有看了陳洛一眼。陳洛淡定的放下端在手中的茶杯，看了樊海霄一眼，注意到樊海霄神色上的驚訝，他把目光投向了最後進來的人身上。
    “二霄？你居然也在！”說話的是斌子，他絕對沒有注意到氣氛短暫的尷尬，“正好今年柏一回來了，咱們都好幾年沒聚這麼齊了。誒，二霄，這是誰？沒見過啊。”
    對於這個應該就是斌子的男人陳洛隻瞥了一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斌子身後那個穿著休閑西服，高鼻梁大眼睛的男人身上了。柏一，這名字可真是熟悉。陳洛看向了了樊海霄，意思是讓他給介紹介紹。
    這新歡舊愛齊聚一堂，該怎麼介紹才能讓陳洛舒心，一時間樊海霄十分頭疼。倒是陳文激靈，直接站起來說：“斌子你遲到，一會兒罰酒啊，這你也沒說要帶人，真是的，服務員來加把椅子添副碗筷！”說著陳文把倆人讓進來坐下。樊海霄有了這麼會兒功夫做準備，這時候也恢複狀態了，直接先衝著楊斌讓他罰酒，隨後才給陳洛做了介紹。
    “這是我高中同學，楊斌，你跟我一樣叫他斌子就成。”說著，樊海霄看了張柏一一眼，給陳洛眼前的茶杯添上水，“他就是張柏一，我跟你說過那個。”
    陳洛看看眼前的茶杯，眉梢輕挑。這個介紹聽起來，有點兒意思。陳洛衝著新開的兩個人點頭微笑，不等自己張口，就看見樊海霄端起了酒杯。
    “我這麼多年在京城，家裏都是仰仗著各位兄弟，今兒回來大家又齊聚一堂，我在此先幹一杯，謝謝幾位對我和我家人的照顧！”說著樊海霄幹了一杯，自己又滿上一杯，“第二杯，是我今天要跟大家夥正式介紹一個人，就是我身邊這位，陳洛，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兄弟們這麼多年對我的支持理解我都明白，如今兄弟我也算是有家的人了，借著這個機會，跟大家夥說一聲，等回頭，我們倆定了好日子，再鄭重的請各位。”
    說完，樊海霄又喝光了一杯。
    聽完樊海霄這番話，陳洛由驚訝變成了呆滯，倒是樊海霄推了推他，他才有些尷尬著站起來，對著在坐的幾個人笑了笑，幹了酒杯裏的酒水。辛辣的酒水滑過嗓子，陳洛這才反應過來，樊海霄這是直接單方麵聲明要跟自己一輩子了。
    陳洛沒有當麵拆樊海霄的台，他環顧了桌上的人，看到了驚訝，驚喜和感慨，最終目光同坐在自己對麵的張柏一對上。張柏一深色的眼睛裏帶著的神情有些複雜，陳洛懶得去顧及他的感受，開口到：“海霄經常跟我提起各位，海霄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年後海霄回來創業，大家聚的機會就更多了，到時候各位可不要把我忘了。”
    陳文首先接了話茬說：“二霄要回來？太好了，陳洛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把二霄看好了，讓你在京城安心。”
    “那倒是不用，我也要回來的。況且，他也不會。”
    陳文一聽陳洛也要回來，心裏首先想到的就是陳洛的姑姑陳芳。在坐的幾個人裏，有一半都跟陳芳有資金借貸往來。遲疑了一下，接著說下去的時機就錯了過去，陳文也就沒有再問陳洛回來做什麼。
    一時間酒滿菜齊，桌上的幾個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