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短篇 罪孽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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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的海洋上,一艘白色的遊輪乘風破浪,寧傑無聊的站在甲板上,看著妻子興奮得到處拍照。
結婚兩年,這個寧少夫人愛玩愛鬧的個性沒有絲毫改變,而且沒有孩子,也稱不上是賢妻良母。
這兩年,午夜夢回,寧傑會恍然想起曾經淡淡的溫馨,隻是再去細想,卻隻有痛。
失去了才會發現,原來有些東西已經深深得埋下了根。
可是,失去了,就找不回了。
“海風大,回去吧。”
“哎呀,真掃興。”
寧少夫人悻悻得跟著寧傑回了船艙。
晚上,遊輪的酒吧裏,寧少夫人在舞池裏玩的痛快,煩了這聲色場合的寧傑自己擠過人群坐到了吧台旁。
“一杯加水威士忌。”
吧台後麵,調酒師看著眼前的人,心裏猛得一震,壓下那翻湧的情緒,淡淡的點了點頭。
酒杯推到眼前的時候,寧傑先看到的是那手指纖長的手,十分的熟悉。再抬頭,吧台暖黃色的燈光下,四目相對,一時間屏隔了一切聲音。
“哎呀,好熱,給我來杯冰水。”
一個俏麗的女人坐到了寧傑身邊,手臂自然的搭在寧傑的肩膀上,輕輕靠著寧傑,看上去十分親昵。
陸源點了點頭,轉身為這位女士倒了一杯冰水。
寧少夫人一飲而盡,背靠在吧台上,看著下麵的熱鬧,拽著寧傑說:“走啦,一起玩。”
被迫拽著離開了吧台,寧傑在沒入人群前,回望了陸源一眼,陸源看著他,默默的把自己隱到了吧台的陰暗處。
狂歡結束,陸源在吧台裏擦洗著杯盞,門吱呀得開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在門口。擦地的服務生抱歉的上前提示暫時休息了,那人隻是看著吧台處,不理會服務生。
“阿茂,這是我一個朋友,沒事。”陸源開了口,服務生讓開了路。
寧傑徑直走到吧台處,坐了下來。
快三年了,再次見到陸源,他的樣貌還是那般清冷俊美,隻是皮膚黑了些,看著壯實了一些。
“好久不見……”
“恩,好久不見。”
問候之後就是沉默,陸源依舊擦著杯子,寧傑隻是看著他,不知道開口要說些什麼。
陸源先開口問:“她是你妻子?”
“恩。”
“很可愛。”
“恩。”
“旅遊?”
“恩。”
陸源擦好了最後一個被子,從吧台裏走了出來。
“我下班了。”
“恩。”
寧傑應了一聲,跟著陸源一直往外走去。
員工的船艙和賓客的不在一層,遊客禁止入內的牌子前,陸源停住了腳步。
“晚安。”
依舊清冷的聲音,一如多年前那些夜晚,在自己耳邊輕聲細語的每一句晚安。
寧傑抓住了陸源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自己懷裏。
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兩個人都沉默的看著對方
忽然,船晃了幾下,傳來幾聲悶悶的聲響。
陸源後退了一步,低著頭說:“回去吧,夜裏風浪大,你愛人見不到你會著急。”
陸源轉身,走進了員工專屬的區域,寧傑看著他的背影,心仿佛被什麼紮了一下。
回到自己的艙室,看著妻子依舊安穩的睡顏,寧傑悠悠的歎了口氣,愛人麼……
愛人,是她還是他?
第二日,遊輪在第一個港口抵港,寧傑跟著妻子下船遊覽,島上的風景不錯,寧傑卻沒有什麼興致,寧少夫人見他這般掃興,直接發了脾氣,把人趕了回去,自己去觀光。
寧傑回到遊輪,在酒吧裏沒有找到陸源,心裏悶得晃,索性開了一瓶酒,自己喝了起來。
微醺的時候,寧傑仿佛看到了陸源,他抱著陸源,滾到床上,仿佛日子又回到了從前,斷斷續續的說著思念,喚著陸源的名字,寧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興奮過。
第二天一早,寧傑揉著宿醉而疼痛的頭從床上爬起來,微睜著眼說:“源,渴了。”
“嗯……渴了自己去喝……”
女人的聲音讓寧傑一瞬間回到了現實,他身邊赤身裸體躺著的,不是陸源,而是自己的妻子周夢媛。
寧傑的心一下子跌倒了穀底,他披上睡衣下了床,倒了一杯水,默默的坐在沙發上。
等周夢媛醒了之後,她眼中帶著嬌媚,嗔怪到:“你昨天太能折騰人了,明天到了港我怎麼下去玩嘛。”
周夢媛身上布滿歡愛後的痕跡,這無時不刻不再提醒著寧傑,昨天晚上他心心念念的,根本不是那人。
“抱歉,喝多了,以後會注意。”
“也沒事啦。”
周夢媛蒙上被子重新躺了回去。
結婚兩載,寧傑工作在外,每每團聚,在床事上,卻都如同交任務一般,讓周夢媛覺得沒有一絲樂趣。同公公婆婆住在京城,她也沒辦法做些出格的事情。趁著這次機會單獨出來旅遊,能有這樣一夜,周夢媛倒也是開心。
晚上,周夢媛興致好,拉著寧傑又去了酒吧。
吧台,寧傑看著陸源,心裏隻有酸澀。周夢媛全然不知,隻是高興,見到陌生的陸源,也開心的聊天。
“所以,您是慶祝結婚兩周年出來旅遊?”陸源淡淡的聲音落在寧傑耳中,讓人難受得窒息。
“恩,天天家裏悶著,很憋屈呢。”
周夢媛自來熟的性格,同任何人都是如此,說起來就停不下來,對著陸源不停的說著自己的婚姻與生活。
陸源聽著,時不時應兩句,目光無意的落到寧傑身上,有時候目光相碰,彼此不發一言,卻都覺得煎熬。
“回去吧,明天抵港還有的逛。”
寧傑受不了,拉著妻子走了。
陸源默默低頭,看到了微微顫抖的指尖。
深夜的海風帶著鹹鹹的味道吹著陸源,他立在甲板上看著墨藍色的大海,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三年,以為忘卻的東西,在見到那人的一瞬間再次翻湧。
“陸源?”
身後的呼喚,讓陸源愣了一下,他微微側頭,看到了寧傑。
寧傑幾步上前,停在了陸源身側。
兩個人之間保持著半米的距離,誰也不敢再上前。
“怎麼不去休息?”
依舊是陸源先開口,語氣依然是清冷的。
寧傑沉默。
陸源默默握緊手心,說:“她,很好,讓人羨慕,好好待她。”
轉身離去的那一瞬,寧傑拉住了陸源,清冷的海風裏,寧傑再一次口不對心,說:“其實,我結婚,對你我的關係沒有什麼影響,你沒有必要離開。”
聞言,陸源深深吸了一口氣,問:“你要什麼?”
“你……的人。”
“我需要安穩。”
安慰的家,安穩的感情,安穩的愛人。
陸源隱去了內心深處的渴望,他不認為寧傑能給自己這些。
寧傑沉默一刻鍾,說:“好。”
再遊輪上工作了三年的陸源,再次辭職。寧傑在這座沿海城市一所五星級的酒店為他謀了一份體麵的工作,五險一金,很穩當。
此時的寧家,已經高升到了京城,在那盤根錯節的關係中,穩穩的站住了腳跟。寧傑則在這座沿海城市發展。周夢媛本想這次旅遊回來,就留在這裏陪著寧傑,沒想到不到兩個月就檢出有孕,直接被寧傑送回了京城養胎。
陸源偏安這座沿海城市,刻意忽略了寧傑有孕的妻子,欺騙著自己的內心,讓他和寧傑都覺得,又回到了從前那般,沒有人結婚也沒有人離開。
晚歸有人守著燈,喝醉有人嘮叨著送上醒酒湯,貪睡夢醒有人輕輕的問一句餓不餓,夜幕降臨歡愉之後有一句安心的晚安。
幾個月的時光,仿佛老夫老妻一般的和諧渡過。
直到那消息傳來。
啪!
陸源手中的碗摔落在水池中,寧傑站在廚房門口,神色悲痛。
周夢媛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卻因為羊水栓塞,離世了。
作為丈夫,寧傑沒有履行過一天的責任,即使是妻子懷孕生產,他仍舊同情人在一起。
家庭與婚姻,直到周夢媛的惡耗傳來,才讓他記起婚禮上,曾經的誓言。
陸源默默的替寧傑打好了行李,唯一也是最後一次為寧傑整理行李,陸源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都放了進去。
送走了寧傑,陸源呆呆的望著關上的門,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夢該醒了。
全部都是錯的。
如果可以,陸源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回到遊輪上那夜,他會拒絕。回到午夜的那晚,他會果斷的拒絕。
同寧傑在一起,本就是罪孽,第一次,奶奶走了,第二次,寧傑的妻子走了。
自己的罪孽卻要別人承擔,陸源終於承受不住,再一次痛哭了起來。
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天後,陸源又在原地等了寧傑一個月。
當收到寧傑那條隻有三個字的短信之後,陸源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對不起。”
對不起,結束吧。
“謝謝你。”
謝謝你,即使是短暫的,足夠了。
陸源再次辭職,離開了這座沿海城市。
後來,陸源的賬戶收到了一筆不菲的來款。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陸源接受了。隻有這樣,才能讓彼此都安心,才能把那隱藏心底的東西埋的更深。
陸源回了s市,四年這裏發生了太多改變。午夜的主人已經不是喬少,而是換成了喬少的堂兄,那經理也已經辭職。
棚戶區的改造已經完工,當年同寧傑守了一年多的房子裏,已經住進了陌生的一家三口,自己的那棟兩居室還是那個租戶,隻是當年的情侶已經變成了夫妻。
S市在發生著變化,高樓工地不斷,所有曾經存在過的證據,都消失在了這轟鳴的鏟車下。
陸源看望了幾個老朋友,又去看望了喬辰,此時的喬辰比之當年少了一些輕狂。最後,陸源拎著自己的行囊,踏上了沒有終點的旅途。他看過了海,也見過了山,在景區的度假村裏工作了一年,又到舒適的古城酒吧裏打了一年工,最後暫時停在了南部的一座城市。
在這裏,陸源找到了一個寄托,做菜。
鄰居是一個退休的老廚師,他欣賞陸源豐富的閱曆和開闊的視野,更喜歡陸源品酒調酒的手藝,樂的同他談天說地,時間久了,也就開始同陸源講如何做菜。
老廚師在這家菜館裏工作了一輩子,數不清的經驗同陸源談,從談論到實踐,陸源用了四年的時間,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用一盤接一盤的美食,寄托自己的情感。
“小子很有天份。”
老廚師好酒,陸源憑借那調酒的本事,讓老廚師喝得開心。
“調酒和廚藝有相通的地方,隻是案上功夫還是比不得您。”
“你這才多久,慢慢練吧,這是一輩子的功夫。”
“烹飪,藝術。”
針對陸源這個評價,老廚師十分讚同:“沒錯,就是藝術,自己享受的同時,也讓食客享受,這才是一個好廚師。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美食解決不了的,如果一頓不夠,就來兩頓。人啊,口腹之欲,永遠滿足不了。”
老廚師愜意的喝著小酒吃著小菜,坐在搖椅上慢慢的享受人生。
直到有一天,老廚師再睡夢中再也沒有醒來。
陸源拜祭了老廚師,他走的安詳,壽終正寢,陸源十分羨慕,如此樂活的人生,在睡夢中離去,也是福氣。
老廚師離世後,陸源再次踏上了旅途。老廚師關於烹飪的一番話,讓他有了一些想法。握著機票離開這炎熱的城市,陸源看著目的地,神情依舊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