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桑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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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我遇見鈺卿到如今,已過去三個月了。
    我們從越國又輾轉來到了秦國,如今又是另一種畫風。我曾問過他:“你這麼著急趕路,卻是為了什麼?難不成你偷養了小妾,如今被正房知道,趕著去救場嗎?”這樣的話我是在客棧裏聽到的。大約是隔音不好,對門住了一對夫婦,半夜吵鬧起來的時候,那女子便是這麼說的,而他夫君唯唯諾諾,好似特別心虛,也不敢隨便應了。我以為我這樣說了,也能堵的他接不上來話,而事實證明我實在太天真了!
    那時他是怎麼回我的我已記不大分明,隻記得他轉過頭來,別有深意的說:“為了什麼?自然是為了英雄救美,然後等著美女來……以身相許。”我氣的想打人,隻覺得他那一張嘴,若不說些氣人的話,難道還能將自己毒死了不成?於是我可著勁的找他不痛快,隻盼著他能同我生氣,也好過我被他氣的半死。
    就這樣別扭了三日,到了第四日晚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意,連林中的鳥兒都半天不出響兒了。
    “你們這樣貓著,也不怕累的慌。”不知何時,鈺卿已來到了我身邊,右手壓著我的肩膀,一派輕鬆寫意的調侃。
    其實他大約沒那麼輕鬆,我感覺他壓著我的掌心都透著絲冰冷。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平視前方。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知何時已圍了一圈黑衣蒙麵的人。我那時並不知道什麼是死士,隻覺得這些人可真冰冷,連放狠話都沒什麼語氣起伏:“公子活到現在卻不知珍惜,若是死在山野中被野狼分食,也總歸是你命不好。”說著,一群人便動起手來。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鈺卿動手,那一次隻當他是雷霆出擊,打了個措不及手。可如今再看,才明白他的身手原本就那麼快,又那麼悠閑。以一敵十,半點不漏,轉眼間已死去了三四人,應對之間也越發的小心翼翼。
    我也是個習武的,自然知道習武之人的規矩,鈺卿方才那般護著我,這下我鐵定是要被當作眼中釘的。說不好人家心裏打算的,是將我抓了威脅他。
    “別動”我偷瞄一眼脖子邊的利劍,皓月當空,襯的那劍鋒芒淩厲,心下一緊,忍不住出手扭住手腕,將那黑衣人摔了出去。
    他很驚訝,鈺卿也很驚訝,我卻很滿意。滿打滿算這是我第一次同外人動手,效果不錯,至少能自救。
    而我退後一步,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加入戰局,但又覺得這樣顯得小氣,便對著他喊一聲:“壯士加油。”今夜太明亮,我連他眼中的淡淡無奈都看的一清二楚,可他下手卻更加狠戾,不過半刻,便隻剩下那個帶頭之人半跪著不曾死去。
    如果他想一個人活著,不是因為他沒興趣出手,就是那個人身上還懷揣著重要信息。這句話是曾經竹墨同我說的,現在想來還真是沒錯。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取我性命。我對你口中的秘密,半點興趣都沒有。”帶頭之人瞳孔收縮,想要說些什麼卻吐出一口血來。
    他終究死去了,帶著不甘和解脫,我走過來想要瞧瞧他的模樣,結果被一把拉住:“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怎麼說……我也是你夫君,你也不怕我吃醋。”大晚上的,也虧的他還有心思同我調侃,可這滿地的屍體擺著,也著實沒什麼風雅,我便是想做出臉紅的小女兒姿態,也覺得膈應自己。
    他不曾理我那複雜的女兒心,隻專心的在那堆屍體裏挑挑揀揀,尋摸出了什麼,一把揣進懷裏,拉了我就走。我沒看清,隻依稀覺得應該是一方錦帕。可他對著我笑笑,沒有解釋什麼。
    今夜發生的事顯然不能壞他心情,換了個地方,他還是能很好的將自己安頓了。
    其實按道理來說,今夜我看了這一番廝殺,一般女子怕是已經暈倒在地了。可我著實沒有這樣的心情,於我來說,我除了歎一聲“手法真是幹淨利落”之外,也沒什麼心理負擔。畢竟今夜我也不過是個旁觀者,唯一的一次動手也不過是因為自保而已。
    可他顯然沒那麼簡單放過我,待火燒了起來,就蹭到我邊上,摸著下巴一臉沉思。
    我沒好氣:“幹嘛?”
    他沉吟半刻,慢悠悠的開口:“沒想到,娘子身手如此矯健,倒是為夫多慮了。”我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真虧他說的出口這樣臉皮厚的話,明明打鬥過程中半點不顧及我,如今卻又一臉深情加後悔。
    他回望著我,帶著探究:“隻不知娘子的武藝學自何處,竟這般利落?”如今的我已不是個剛剛從宅子裏出來的無知女子了,聞言也隻是往旁邊挪了挪,不想理他。可他不想這麼放過我,換上憂鬱表情,冷不丁一下,嚇我一大跳:“隻是,娘子既有這樣的好身手,怎能見死不救。若是為夫有個好歹,娘子豈不是要守活寡。”
    我很無奈,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般重的好奇心,隻知道今晚若是不透露些什麼,怕是這人不會輕易的讓我逃過去。
    “他們要殺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又怎能輕易的取走他們的性命。活著,都不容易。”說到這裏,我想起了竹墨,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永遠都透著一股堅韌和自律,可我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他也有脆弱的一麵。
    那一年,我十二歲,冬季格外的漫長。院子裏的人本就不多,到最後就隻剩一個竹墨還陪著我。那時,我覺得冷極了。
    綺國的冬天總是顯得特別的冷,尤其那一年,湖水都凍成了三尺厚。我一時不慎落了水,等竹墨將我撈起來,已不省人事。
    後來的三天,我持續高燒不退,吃下去的藥也全吐了出來。沒法,最後逼的大夫將我泡在藥浴裏,又拿銀針紮了我好幾回,體溫才漸漸穩定下來。來來回回折騰了五六日,直到第七日黃昏,我才悠悠的醒轉,而這七日一直守著我的,就是竹墨。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可我其實是有些模糊記憶的,大約是管事的福伯過來勸了幾回,我隱約的聽著像是竹墨的聲音,卻又不似平時那般克製。可好幾次都沒堅持著聽清他說了些什麼,又再度昏睡過去。
    他看到我醒來,一雙眼睛已熬成了紅色,卻仍舊緊緊抓著我的手,像是攢足了全身力氣般半晌才開口:“幸好,你還活著。”
    那時我便想,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一個人那麼在意我的死活,也許就隻有竹墨了。我是想對他笑的,可我全無半點力氣,隻能眨眨眼安慰他:“竹墨,我舍不得死。即便是這樣活著,我仍舊舍不得死的。”
    那時候的竹墨,眼裏有著太多的情緒。多得讓我讀不懂,也不能承受。
    

    作者閑話:

    帶著竹墨打個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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