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自己的私宅，藍燁取出那瓶紅葉喝了一杯的白蘭地，晃著精致的酒杯。從那金色的液體裏，他似乎看到了紅葉。翻出收集到的紅葉的材料，找到他的現住址，藍燁把杯裏的酒水一飲而盡，驅車去了紙上的那個地址。
    高檔的公寓樓下，藍燁抬頭看著那些亮著燈的窗戶，猜測著哪一個是屬於紅葉的。資料裏隻有紅葉居住小區的名字，具體哪一間，無從而知。
    站在車外吹著夏夜的風，藍燁突然隱約聽到鋼琴的聲音，琴音穩重，穿透力很強，即使如此飄渺，也聽得出那渾厚的音色，那曲子更是引人，那滲入骨子裏的孤獨與哀愁，讓藍燁為之心動。
    沒有原因，藍燁覺得，這就是紅葉的琴聲。
    他尋著琴聲走著，停下來問這裏的一位業主，知不知道這琴聲的發源地。
    那位業主告訴藍燁，大約隻知道是二單元的一個住戶。
    即使沒有具體的門牌號，這些信息也足夠了。
    樂曲還在演奏，藍燁進了單元門，聽著隱約的琴聲爬著樓梯，上到第十一層的時候，藍燁已經氣喘籲籲。想著這棟樓一共三十多層，藍燁咬咬牙，尋著琴聲繼續前行。走到第十六層，藍燁累得不行了，這個時候音樂也停了。沒有了指引，藍燁靠在樓梯的扶手上，迷茫的站著。過了一會兒，一段震撼的音樂傳來，藍燁站直了身子，貝多芬的《命運》，鏗鏘有力的音符回蕩著，指引著藍燁走到了一扇緊閉的門口。
    手放在門鈴上，藍燁聽著琴聲，沒有按下，隻是站著靜靜的聽著，聽著紅葉演奏自己的命運。
    琴音如同穿透陰霾的陽光，如同行進的號角，如同傾瀉而下的洪流，勢不可擋。藍燁隔著門，聽出了紅葉的掙紮，抗爭，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藍燁體會到了紅葉心底的決定。
    想要知道紅葉的決定是什麼。
    篤篤篤
    好奇心催使藍燁敲響了紅葉的門。
    坐在琴凳上的白慕楓額頭帶著汗水，臉頰因為情緒的波動而有些紅，突然響起敲門聲上他一驚。那聲音，就如同樂章的開篇，命運在敲門。
    門扉輕啟，藍燁與紅葉相望良久。
    “打擾你了。”藍燁先開了口。
    紅葉搖頭表示無所謂，側身把藍燁讓進了屋子。
    藍燁進屋，鞋底在木地板上留下了點點聲響，他環視著房間，裝修簡單，家具簡約卻不簡單。藍燁看著紅葉，說：“今天在音樂節上看到你的演出，非常棒。”
    “謝謝。”
    “我隻知道你住個社區，路過本想碰碰運氣，沒想到剛剛聽到你彈琴，尋著聲音就找過來了。”
    “恩。”藍燁的解釋聽到了紅葉的耳中，他也隻是點了下頭。
    “爬了十多層，真是累死了。”
    “你走樓梯上來的？”紅葉驚訝。
    藍燁點頭，說：“樓下的隻告訴我二單元有人彈琴，隻能一層一層找了。”
    “其實你給我打個電話就可以。”
    藍燁笑了，說：“你號碼多少？”
    紅葉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從來沒有聯係過藍燁，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電話。
    報出一串數字，藍燁記下，給紅葉撥了過去。
    記好號碼，藍燁轉到了琴房，看到了那架黑色的貝森朵夫三角鋼琴，他心裏默默歎了一下。紅葉這裏的東西，全不及這一架鋼琴的價格。但是能負擔的起這鋼琴的，紅葉的關係圈裏恐怕隻有白慕楊了。
    其實……我也可以的……
    藍燁這樣想著，不由得看向了紅葉。
    “你剛剛彈的《命運》，最後決定了什麼？我聽出來你在掙紮。”
    紅葉震驚的眼睛裏帶著一絲興奮，藍燁能夠聽懂自己的琴聲，已經是第二次了，這讓他興奮，仿佛找到了知音。
    “樂隊要出專輯，有些爭執。”
    “你不同意？”藍燁問。
    “為什麼會覺得我不同意？”
    藍燁坐到琴凳上，想都沒有想，直接說：“主唱太過隨性，那個貝斯手膚淺，鼓手平庸，隻有你一個人撐著，出了專輯正式出道也走不遠。”
    藍燁一針見血，把樂隊裏最根源的問題戳到了紅葉麵前，但是這也是紅葉自己的憂慮。家裏已經幾次三番的讓自己回去，這些日子自己對申海也越來越失望，曾經的感情已經被現實的殘酷、被申海的無所謂消磨殆盡，剩下的隻有無盡的折磨。知道自己可能呆不長久了，紅葉沒有了申海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這段感情，已經結束了，再留下去，得到的也隻不過是痛苦與黑暗。
    看著紅葉眼底的憂愁，藍燁轉了話風：“但是，出專輯也是一個磨練，你的樂隊缺少這種磨練，如果平安渡過了，也是一個成長。”
    紅葉沉默，藍燁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說的也沒錯，隻是他們談的製作商不行，出專輯可以，但是製作商的問題，我不能妥協。”
    藍燁點點頭，應和到：“確實，有一個資曆雄厚的製作人是很重要的。”
    說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藍燁希望紅葉能開口問自己那些製作方合適，自己就可以順勢賣紅葉一個人情，但是紅葉遲遲沒有開口。
    兩個人同時沉默，琴房裏一時間十分寂靜。
    藍燁看著眼前的黑白鍵，手放在按鍵上，思緒突然回到了一個很久遠的午後，暖陽透過窗，打在一架也是黑色的三角鋼琴上，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小男孩坐在鋼琴前，那雙白皙柔軟的小手在偌大的鋼琴上跳動，黑色的頭發從額頭滑落，十分的柔順，那天的鋼琴曲似乎是肖邦的練習曲，藍燁想著，手指不經意的彈奏了出來。
    紅葉回神，聽著藍燁彈奏的曲子，眼裏帶著驚訝和一絲絲防備。一些記憶被喚起，讓他有一些慌亂。待一曲結束，紅葉穩了穩心神，點評到：“回憶，模糊的才是最美的，畢竟真相有時候太傷人。藍少的感情很好，隻是技巧不足。”
    藍燁沒有想到紅葉的點評正合了自己的想法，想法被契合帶來的興奮，讓藍燁的嘴角泛著笑容，他轉頭對紅葉說到：“紅葉，你的鋼琴天賦很好，樂隊什麼的，不搞也沒什麼。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幫你聯係國外的學校進修。”
    紅葉沒有想到藍燁會說這番話，他笑著搖頭說：“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需要。”
    藍燁眼裏帶著一絲傷感，知音難尋，更難的是尋到了知音，卻隻能平淡如水。
    想同紅葉有更深的關係，但是眼前反射著燈光的鋼琴告訴藍燁，這個人是同白慕楊有關係的，不能冒進。
    紅葉隻是淡淡的笑著，想著自己在奧地利求學多年，師從鋼琴大家，為了申海悄悄歸國做樂隊，如今三年了，所有人都為他不值，就連僅僅見過幾次的藍燁都看出來鋼琴比電子琴更適合自己，唯有申海，說著鋼琴的無趣，帶自己做搖滾，他卻沉溺於現狀與身體的快感，止步不前。無論是古典還是現代搖滾，自己在哪個圈子的追求都是最好與頂峰，但是現在……
    突然間，紅葉覺得自己真的要離開了。
    從琴房出來，藍燁同紅葉又聊了幾句音樂，最後約了紅葉有時間一起去聽音樂會。這個提議，紅葉沒有拒絕，讓藍燁的心情很是不錯，直到離開紅葉家裏，他都是在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