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宮內，已是傍晚時分。眾人皆有些疲累，互相道別後便各自回了。
    劉徹與平陽一道，劉榮本應回儲君殿，卻是繞道長樂宮，要將阿嬌送至那裏方才獨自回行。二人分別，又是好一番癡纏，廊上掌燈的宮人都背過身去，主子恩愛，還是不打擾為妙，卻有些好事的忍不住回頭偷偷瞥上兩眼，被綺羅瞪了回去。
    阿嬌別了劉榮，便去給皇祖母和母親請安。進了內殿，卻隻皇祖母一人在塌上休息，這人年紀上來了，覺也隨著多了起來。
    青珊姑姑不在，應是辦事去了，一邊守著的小丫頭見阿嬌進來，剛欲起身請安，便被阿嬌以手勢攔了下來，輕步上前，幫著把太後蓋在身上的薄衾攏了攏，準備先行退下。
    許是睡的淺，阿嬌還未退出門外，太後便醒了，提聲問了句：“是阿嬌回來了嗎？”
    阿嬌聽得那邊喚自己，忙邊回身邊應著：“回皇祖母，是阿嬌回了，本是前來請安，見您睡著，就未打擾，看著母親未在，心下想著先去尋了母親一會再同來請安便是，您竟是醒了，不知是不是阿嬌動作重了些。”
    太後命小丫頭把自己扶坐起來，定了定神，意識清醒了些，對著阿嬌招了招手：“不妨事，哀家本就沒怎麼睡著，再說多眠也並無好處，越睡越糊塗，你母親今日用完午膳便回了，說是家裏有些事要處理，你來了正好，且陪哀家說說話罷。”說完，怕阿嬌這一天光顧著玩並未吃飽，遂命人去做些她愛吃的板栗酥來。
    阿嬌行至太後身側坐下，給她講了些今天的趣事，逗的她直笑，老人家久居深宮，政權完全交到景帝手中後，除了處理後宮事宜之外便無事可做，平日裏，後宮之事也多半就是爭寵之下的義氣較量，著實無聊得緊，偶爾聽到些宮外趣事便開心的不行，哪還有平日裏的威嚴之氣。
    可阿嬌提到劉徹亦一同前往時，太後臉上卻是瞬間一凜：“哀家不是早就與你說了，少與老九接觸，小小年紀，就那麼深的心思，和他那個狐媚聖上的母親一個樣，一個想著把皇帝據為己有，另一個怕是日日覬覦著這皇位，殊不知這皇帝和天下又豈是他二人說占就占的，榮兒的娘雖也不是個省事兒的主，可好歹還沒惑得皇帝為她棄了大漢社稷，哀家也還震得住。榮兒自己也是個懂事的。”
    阿嬌本欲辯駁，話至嘴邊，卻還是收了這份心思，皇祖母對王夫人的成見頗深，上一輩的誤會，又豈是自己三言兩語所能化解的，隻怕自己越是幫襯，皇祖母的成見反而愈深，麵上應了，他二人究竟品性如何，自己心中了然便是：“皇祖母您突然這般嚴肅作甚，阿嬌知道了，以後少與九皇子相交便是，見著他就遠遠躲開可好？保證有多遠躲多遠。”太後似怕阿嬌還不上心，見她應了卻還是耳提麵命：“你平日裏與平陽廝混也就算了，平陽直率，有什麼說什麼，沒那麼多心思，再說，她一個女孩子也掀不起什麼浪來，老九就不一樣了，哀家可都是為你好，別表麵應了，背地裏又搞些小動作，將來受傷了，後悔了別來找哀家哭哀家跟你說……”
    正巧有宮人端了板栗酥進來，阿嬌立馬命綺羅端回房去，趁機遁了，隻留太後恨鐵不成鋼地歎氣。
    其實，自己的孫兒哪有不疼的道理，隻是老九和他母親太像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每每看的自己怵的慌，怎麼也忘不了那樁幾乎斷送江山社稷的舊事，原諒不得。而他的城府也確實頗深，接近阿嬌，恐是另有所圖，自己又怎麼見得阿嬌受傷害呢，可這丫頭倒好，完全不領情。罷了，隻要她竇漪房在一日，便一日要守著這漢室江山，守著自己珍視的人。隻是這身體，當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跨進門檻，把房門關上，阿嬌方才鬆了口氣，幸好借機遁了，否則皇祖母為了這事還不知道要嘮叨到幾時呢。皇祖母真是多慮了，阿徹隻是性子冷了些，但他又怎會做些傷害自己的事情呢，更別提覬覦儲君之位了。在自己心裏，他永遠是那個小時候跟在身後，乖巧地叫自己姐姐的小男孩，皇祖母，他，榮哥哥，平陽，是自己在這宮裏最信任的四個人啊。
    吃完點心，收拾一番，天色已是不早了，準備就寢。不想躺在床上，想著今日踏青的情形，白天種種在腦中一遍遍閃過，卻是輾轉反側。既難入眠，幹脆起身夜行。
    撇了綺羅，獨自披了件單衣行至門外，廊內無人，一派寂靜，整個皇宮都隱在了夜色裏，阿嬌在小階上坐下，以手撐頭，望著星星還有些稀疏的夜空想起心事來。榮哥哥，這算是和自己在一起了嗎，他今日還將自己擁入了懷中，擁得那麼緊，靠在他的臂彎裏，嗅著他身上的清香，竟格外安心，踏實。是了，不是夢境，夢裏千萬次出現的場景真的實現了。榮哥哥以後會稟明舅舅和栗夫人，讓舅舅把自己指給他嗎？舅舅他們會答應嗎？問題越想越多，想的腦仁疼。算了，多想無益，大不了去求皇祖母，今日被阿徹的事搞得倒是忘了這茬。
    一陣風起，有些許涼意襲來，阿嬌便也回了，著實是有些累，不多時，就已沉沉睡去，帶著些甜蜜，帶著些擔憂與迷惘。
    不遠處的儲君殿裏，劉榮懷著同樣的心情陷入了沉睡。
    伴著二更天的打更聲，整個皇宮皆已睡去，隻有少許守夜人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和偶爾的一兩聲貓叫，阿嬌一直覺得，這時候的皇宮是最易親近的。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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