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世子爺。”
    灰布衣青年大步走進來，一撩袍裾行了半跪禮後，起身凝重的從衣袖裏掏出信件來。
    “這是王爺派探子加急送來給世子爺的信件，今日淩晨剛至。”宋亮低頭十分恭敬。
    趙斂澈‘嗯’了一聲，接過信件打開一看。
    十幾頁紙，數千字繁複看了足足三遍。趙斂澈把信慢慢的就著折痕疊好，放回信封裏。
    “府裏如何？”
    宋亮見趙斂澈神色如常，才放下心來道：“王妃近些日子有些體脹怯熱，找大夫來看隻是過於思慮的緣故。現下從大管家那裏得知這些日子正在張羅著給錦嫣郡主尋找定親的好人家。”
    趙斂澈抬手臂揮向窗台下的椅子，示意宋亮坐下後，好似歎息般，蹙起眉：“叫他們都安分些，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
    宋亮瞥了一眼窗台待打量外麵真是無人監看後才拱手壓低聲音道：“世子爺，二公子為林貴嬪看重的事情……”
    “這些事情還用得著你來告知於我嗎？”趙斂澈冷冷的說著，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宋亮立刻垂首沉默，不敢再多說一句。
    “哐當——”
    慘白的素指把茶盞重重放在桌上，趙斂澈撫著腹部，苦笑著：“想來我不惜豁出自身所有把父族保全，卻沒料到他們竟然是迫不及待的要找替代的人了。”
    宋亮低聲道：“王爺也是不得已，世子爺您——”
    “世子爺？嗬嗬……你看我如今這副樣子還哪裏稱得上是什麼世子？”趙斂澈麵色慘白眼神淒蒼，卻笑得甚是清豔。
    趙潛是怎樣的人，作為他最受重視的嫡長子趙斂澈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他從不滿七歲跟隨趙潛上戰場，趙潛的狠厲無情，武功身法刀刀狠準，兵法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對敵人冷酷殘暴之餘還保存了自身的好名聲。這其中究竟有多少算計，趙斂澈可以說是全部都看在眼裏。
    和金國的涇河大戰中，當時年僅十一歲的趙斂澈看著趙潛為了不拖累後方防守的精兵陣隊，直接活埋了精兵隊伍中八百殘傷士兵。由且不說之前的俘虜不論男女老少皆砍殺一個不留了。殘忍決絕的情形，到現在還曆曆在目。自然，付出了巨大代價之後，趙潛也的確把趙家推上頂峰，不論是異姓諸侯王中的兵力還是財力再無二者能與趙王抗衡。
    ‘若是無用，就清理幹淨，免除後患。’
    這句話是趙潛教授趙斂澈兵法打仗之時最常說的話。
    而後來，趙潛被皇帝定罪之時，趙斂澈做出為救父親所付出的代價，趙斂澈在心中也是有數的。
    他早料到，若是救了，他定會成為趙潛的棄子。
    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呢？
    趙斂澈不會讓族人父王去死，不會讓趙家幾百年的基業葬送在他這一代，他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責任，更有著父族生存的全部希望。
    他想著，隻要能存活下來，他趙氏一族早晚會東山再起。他趙斂澈有野心，有武功，更有謀略。他有蟄伏一時的耐心和信心。
    可是呢？
    哈哈……可是他父親已經看中了他的庶弟，哪怕他庶弟在皇宮中生死未卜，也不再需要他了。
    趙斂澈死死拽著隆起腹部的衣衫，他雖然料到這一刻，卻沒料到自己會以喪失男生走女道的方式為父族所不齒！
    他沒有放棄自己，他還在掙紮著，可他的父族對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憐惜就已經否認他了。
    “真是可笑……”趙斂澈雙眸冷然卻泛起淺淺濕潤，笑著的語氣中難言的悲涼。
    書信中明言著要他設法利用紀家把庶弟趙斂嶸從宮中保舉出來，並要他懇求於紀柏逍，和宮中林貴嬪打點親戚關係，把公主許配給趙斂嶸之後，要紀柏逍為趙斂澈在朝中鋪路。最後更是要他把世子金印送回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