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有如果——暗戀篇》
    1。
    煙雨蒙蒙，正值黃昏。
    一盞盞亮起的窗台，歸家回旅的友人。
    一切好像原來的樣子。
    時隔三年，他還是回來了。
    2。
    梵萊城，
    國際機場VIP甬道。
    冬季的梵萊城，今年格外的冷。
    結了霜的窗台，包裹著棕子樣的行人步履匆匆。
    半截煙緋色的圍巾落落揚揚，像是起伏不定的人心。
    深咖色的西服正裝，一身嚴謹氣息的巫玉宇站在道口。
    一隻做工精良的黑色手機被掏了出來，配搭著溫潤白皙的手指，一瞬間格外的引人注目。
    “喂，我是巫玉宇。”
    他垂下眼，聲音很輕。
    “有時間嗎？”
    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略略帶著艱澀、緩慢的開口。
    “現在，梵萊國際機場來接我吧。”
    輕輕的帶了點請求。
    聽著電話裏頭的人說完，手機被收了起來。
    直立著的身影像一顆鬆柏，漸漸消失在機場。
    3。
    梵萊城記憶的源頭，當腳底和地麵相接的那一刻，被封塵在遠古的回憶紛紛蘇醒來找他了。
    4。
    年少，十四五歲的他們。
    萊辰二中。
    那個黃昏裏，歸家的人踩著夕陽的尾巴緊趕慢趕的回了家。
    突然地下起了雨。
    長長的街道，擁擠的空間一下被放空。
    巫玉宇遊刃有餘的撐起一把傘，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求、求你們別打了。”
    “媽的，臭小子敢打老子臉。”
    “哎喲！奶奶的誰踩我。”
    路過一個岔路口，裏麵傳來怒罵聲，還有人體倒地的悶響。腳步慢了下來，向右邊的巷子內望去。
    一個身穿萊辰二中校服的男生，將四五個少年揍的鼻青臉腫。
    高高揚起的手臂一下一下，重重的揮上去。
    身後一名瘦弱的男生一直在扯著他的衣角，力道很小，兩道略秀氣的眉毛緊緊皺起，神情不安極了。
    滴滴答答的雨聲，一拳一拳砸在肉體的悶響。
    在很久以後，巫玉宇都能記起：那個幹燥後潮濕的黃昏。
    5。
    背對他的背影很眼熟，應該是認識的人。
    巫玉宇的眉頭微微皺起，仔細回憶了一下。
    腳步向前走去，將傘舉高至男生的頭頂。
    “陸安離，該回家了。”
    這是巫玉宇第一次跟陸安離搭話，現在的情況有點複雜，他盡量保持著不淡不鹹的語氣。
    正在揍人的陸安離愣了下，趁著他愣神的間隙，那四五個少年屁股尿流的跑了。
    “抱歉，他們跑掉了。”
    見人跑了，他挺誠懇的道歉。
    “巫玉宇。”
    陸安離嘖了一聲。
    “繞口。”
    他說。
    巫玉宇笑了笑，沒答話轉而問道：
    “你家在哪？”
    陸安離把巫玉宇的傘隔開，
    “望舒，我們回家。”
    站在一旁的男生趕緊應了一聲：
    “好的，離哥。”
    發出的善意被拒絕了，巫玉宇有點小尷尬。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無傷大雅。
    無傷大雅。
    他安慰自己。
    撐起傘的少年漸漸消失在反方向的路口。
    6。
    書房裏，木製的書桌上放著一張照片。青澀稚嫩的年少，兩個少年頭碰著頭，臉上笑容燦爛。
    那是他們年少時期唯一的一張照片，看著照片裏的人巫玉宇想起了令人尷尬的初遇。
    7。
    萊辰二中，籃球場。
    近幾日天氣陰晴不定，昨天還是豔陽高照，今天卻是下起了細雨。
    一年一度的籃球運動會，綿綿的雨水根本阻擋不住少男少女們追求心中的男神。
    陸安離是籃球界的新星，也是一個實力派的男神。
    第二次見麵還是雨天。
    今年萊辰二中的籃球運動會無疑是成功的，經過身邊的學生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
    巫玉宇是個體育白癡，體會不到他們那種快樂。
    巫玉宇撐起棕色的長柄傘，一隻手舉著手電。
    他剛看了眼時間，晚上六點多。明天是周六，他現在準備回家。
    巫玉宇穿了拖鞋，把褲腳挽高。
    暗沉沉的夜色，今晚沒有月光。
    剛走到校門口手電的光就弱了一些，
    要槽！
    忘了充電。
    巫玉宇心中略有點苦逼的感覺，得，抓緊時間回吧。
    十五分鍾的路程，跑一跑還能趕上。
    巫玉宇剛跑了幾步就和人撞上了。
    “對不住啊，同學。”
    他條件反射的道歉，頓時心中發虛。
    “巫玉宇。”
    聲音有點特別，應該是曾經聽過。
    巫玉宇抬起頭，半眯著眼，看清了來人。
    “陸同學，哈。”
    “喜歡雨天嗎？”
    巫玉宇突兀地問。
    陸安離看著他不說話，
    掃了一圈巫玉宇的全身裝備，高冷男神難得發問：
    “大晚上的回家？”
    句子明明是疑問句，到了他這就是肯定句。
    “對啊，再不走就沒電了，先走一步啊，陸同學。”
    尾音落下，人也跑的沒影了。
    夜色濃重，陸安離頓了頓，大踏步朝著反方向走去。
    8。
    初中時期他們隻見過兩次麵，之後再無緣相見。
    高中時期像是一場有意義的人生。
    手機屏幕上，麵容俊朗的青年閉著眼假寐，眉角眼梢柔和了五官的菱角，張顯順服之態。
    巫玉宇看著看著，怔怔然放飛了思想。
    9。
    熟悉的陌生人，巫玉宇與陸安離。
    高一和高二都在忙碌中度過，巫玉宇回神間發現高三了。
    高一剛開始他和陸安離分到一個班級，隔壁桌的關係處著處著就認識了，彼此潛意識裏都保持著安全距離。
    這是一種奇妙的默契，一層紙張的厚度，稍不小心就會破掉。
    晴空萬裏的一個午後，
    綠樹成蔭的校園內，一陣清風吹過，桂花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陽光灑在樹上穿透樹葉的間隙，倒在地上碎成了片。
    巫玉宇踩著細碎的陽光，穿過一處校園內著名的愛情公園，再走五分鍾就到達食堂。
    走到一半時腳步頓住。
    陸安離站在樹下，
    “陸、陸學長、我喜歡你請你和我交往。”
    表白的女生一鼓作氣地大聲喊完，漲紅了雙頰。
    她快速的低下頭沒有勇氣麵對即將到來的拒絕。
    陸安離學長開學到現在從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名女生的告白。
    今天是七夕啊，總要勇敢一次。
    “抱歉——”
    “學長不用感到抱歉，是我打擾了！”
    女生打斷了陸安離的話，
    “那麼，祝學長七夕快樂。”
    說完這句，女生紅著眼睛跑走了。
    陸安離抬起頭，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巫玉宇。
    “我可沒有偷聽，光明正大的站著呢。”
    他一邊說一邊走近陸安離。
    “走吧，午飯時間到了。”
    “嗯。”
    “對了，今天七夕啊，情人節快樂！”
    “喂，你幹嘛不說——”
    “至少，也該說一下同樂嘛。”
    “白癡。”
    逆著光，兩道並肩而行的身影仿佛要消散在陽光裏。
    10。
    暗戀，從不知什麼時候起。
    XX年XX月XX日
    巫玉宇
    黑色真皮日記本裏，當前一頁，這樣寫道。
    微微卷起的頁腳，揭示著日記本的主人經常使用翻開。
    11。
    “喂，陸安離你報哪所大學？”
    巫玉宇戳了戳背後的人，隨意般問起。
    “嗯……不想去太遠就本市好了。”
    懶懶的應答聲，陸安離閉著眼睛。
    身體放鬆隨意的靠著背後的巫玉宇，陸安離表示有點困了。
    “本市一共兩所大學，到底哪一所啦？”
    巫玉宇不滿的追問。
    “你猜。”
    懶散的帶著困意。
    “猜你大爺。”
    某人就是怒了，拜托敢正經點嗎？
    “就本一好了。”
    很隨意的口氣，完全就是為了安撫某隻炸毛的人型犬類。
    “那我也本一好了。”
    巫玉宇回應他。
    “唔。畢業了，照張相片留念一下。”
    巫玉宇摸出手機，開了照相功能。
    “靠近點，好，就是這樣。”
    他側了側半邊身子，把某人的腦袋挨近。
    “陸安離笑一笑，嘴巴張大點好嗎？”
    姿勢擺好了，樹蔭下的兩個少年笑容燦爛。
    “來，一起喊，茄、子！”
    畫麵定格成回憶，細細的藏著不為世人所說道的戀情。
    少年初嚐情滋味怎知如此銷魂噬心
    12。
    討厭陽光，卻喜歡揮灑汗水的籃球，奇怪而矛盾的個體。
    XX年XX月XX日
    巫玉宇
    暗戀日記本上，在高考結束後被添上這麼一句。
    黑色的表皮代表著墜入黑暗，掙不開逃不脫。
    心甘情願的沉淪。
    13。
    殘陽落影，晚霞染紅半邊天際。
    一輛黑色跑車停在盤錦元的小區門口。
    流暢華麗的車身讓路過的行人頻頻的回頭張望。
    巫玉宇倚靠著車身，垂眸尋思。
    很快，他等的人出現了。
    陸安離從遠處走來。
    巫玉宇走上前幾步，
    “陸安離，你躲我？”
    兩人之間隔了五步距離，他問。
    等了許久，沒有聲音。
    陸安離開口了：
    “黑色日記本。”
    “什麼？你怎麼——”
    巫玉宇驚了，然後恍然。
    不能說出口的是暗戀，被發現了代表著破滅。
    “怎麼，你怕了？”
    巫玉宇看著陸安離的眼睛笑了，舌尖卻嚐了一口苦澀。
    陣陣晚風襲來，帶著潮濕的雨聲。
    下雨了。
    雨點砸落下來，一身的落敗。
    把他的偽裝拆開來反複衝洗，他無處可藏。
    14。
    大學的時光裏，巫玉宇記得。
    陸安離勾起嘴角笑得漫不經心。
    優雅而慵懶，像隻易滿足的血統高貴的折耳貓。
    “為什麼不交女朋友？”
    有人曾問。
    “在等一個喜歡的人。”
    依舊懶懶的調調，暗藏的緊張的心緒。
    恰巧，此時巫玉宇從前方跑來，看見陸安離，揚起唇角，笑得燦爛。
    陽光下，陸安離朝著前方笑容清淺，
    “你呢？”
    卻不知在問誰，或者兩者都有。
    15。
    雨幕裏，誰都沒有撐傘。
    陸安離抽出一本深棕色的日記本。
    “送你。”
    巫玉宇翻開第一頁紙：
    關於暗戀。
    張揚的字體四個字占滿了一頁紙。
    他心跳很快，一直在抖著手。
    “你喜歡雨天嗎？”
    他抬頭看著陸安離問。
    “不喜歡，但它好像能帶來好運。”
    多年以後，曾經的問題，如今的答案。
    16。
    關於暗戀的日子，屬於巫玉宇和陸安離不能說的秘密。
    “巫玉宇，該回家了。”
    最後，陸安離這樣說道。
    ——完——

    作者閑話：

    暗戀暗戀，送給俺家的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