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一刻 一劍 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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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他們離開後,帝都的局勢發生的異常變化,像是什麼一下浮出水,昭告天下,同時,又有一些遁入地,音信全無。麒麟樓似乎因為上界仙人的駕臨,眾人敬其餘威,如今算是最安穩的地方了。當然這隻是市井所見,並不包括一些立足於帝都的世家和宗門。這些勢力對於尋常人家太過不切實際,他們能談論的隻能是一些看得見的,也僅僅是談論而已。
透過幾十道乃至幾百道牆圍住的皇宮,裏麵的情形,如何猜測?
隻要能有衣食住行之備,有閑暇之餘去街頭巷尾聊聊逸聞,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生活了。邊境不安,數次小戰,卻還未至帝都。或者是近來仲裁之決,震蕩八方,卻遙遙無及之處······
一邊延續著昨天的模樣,另一邊,淩正遠對淩連宸等人歸來竟然漠不關心似的,對著一批奏折,隻是應了聲。而淩連宸等人一回來,也隻是在各殿之間奔走,忙於各類政務,幾個皇子竟然不比宮人悠閑。淩晨眼見著收斂起性子,不去找幾個哥哥嬉鬧了,最多就是讓淩意帶著自己四處轉轉花園,轉到一半,又折了回去,獨自一人去了冷宮裏練劍。
然而明明很什麼都沒有發生。太安靜了。
外麵的百姓習慣了悠閑的日子,隻會對戰爭不安,明炎數百年未有戰爭了,於常人而言已經是經過祖孫兩三代了。而皇宮裏麵,甚至皇宮外麵一些人,習慣了顛簸,太安靜了,並不妙。
幾個勢力的更迭太平靜了,影衛竟然是在兩天之內在後麵收集到情報的一批人,這一個個消息也是兩天之內一起出現的。還有鬥毆,競爭,謀算,布局,似乎一切都在幾天之內平息下來,不是受皇令約束,不是受強者之製。
風已經靜止到讓人以為消失了,潔白的玉石鋪就的廣場因為秋天的來臨更加寂寥,盡管皇宮裏不會因為季節更變有什麼變化,宮裏的人不會讓落葉肆無忌憚,不會讓枯樹橫逸斜刺,他們會用一片新綠來遮蓋這些腐朽的草木,等到新的一年,或許隻要一場雪後,這些樹呀,草呀就會又長出來了。
明炎已經多少年沒下雪了?
············
淩君影已經不是在生之地。盡管有了銀冰可以幫他不少,但是他的身體狀況他清楚,可惜正應了那句“醫者不自醫”,縱然他可以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卻不能延緩靈氣的流逝,時間的腐蝕。
還有多少奇地他未去過,還有多少奇跡他還未創造過。說到底,他不想死,他可以看淡死亡,但是,他還有太多的牽掛,原來,老頭子身體還硬朗,現在有了血緣相伴的親人,有了她,真的就這麼離開嗎?
原想著一個人靜靜走了,可以少留些記掛,現在自己反倒現多心起來。他真的很想再去看看,再去走走,如果可以······我想陪著她。我想所有我在意的人都永遠的陪伴著我。
當初留下來的目的又是什麼呢?現在,我是該留下,還是······
······
淩君影順著一棵極粗的老木滑下,老木很老,至少樹根已經被磨得很平整了,不像其他一些新長的樹一樣,還是粗糙的。
淩君影拿出一塊木質的牌子,眉頭皺了皺,向裏麵輸送進一道靈力,緩緩說道:“雪城,······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的。還有,如果你想獲得一席之地,現在就去龍騰,帶著這塊牌子。”
淩君影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才收起那塊木牌子,卻又繼續說道:“別怪我自私,私自做決定。這樣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
淩君影並未久留,心之地已經有了不少強橫的氣息,卻四散著,這很好,至少暫時很好。此時他依然隻是戴著半張玉質麵具,一身繡金白袍,左肩上繡著一朵金蓮,花莖延至腰側,卻隻顯得挺直修長。
他確實沒有別的目的,他的目的單純的和這裏大部分人差不多,隻是來見見“魔聖獸”,來和它切磋切磋!
突然,疾馳中的淩君影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不過夾在其中太微弱了。嗬嗬,龍古······淩君影勾唇一笑,伸手摘下白玉麵具,翻手間,臉上又是一張流光暗轉的金色麵具,將光線彙聚成耀眼的一點。
好一隻聖獸!
淩君影下意識地後退,右腳停在半空中,又向前伸出,停在了原地。
它的體型很是巨大,四足上的利爪似鐵鑄,最長的有四五米,前肢還略短,卻也覆有暗紅鱗甲,它的一支前爪隨著它身體細小的動作而動著,在周圍掀起兩人高的沙浪。再向上,是三角形的頭顱,九個,不止,卻也是伏在地上。在後麵,是長尾,尾端分叉,一條尾巴依然像它的全身一樣覆滿鱗甲,另一條尾巴上卻像被人重創似得,硬生生被拔下了幾十塊鱗片,沒有鱗甲的地方已經結了痂,那條尾巴卻不會像另一條尾巴一樣隨行的在身後甩動。
淩君影沒有動他隻能看見這麼多,那條耷拉著的尾巴,如果這真的是那隻聖獸的話,那條尾巴後麵應該······
似乎感受到淩君影長時間的打量,它睜開一個頭上的眼睛,猩紅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一隻魔獸該有的暴虐,凶狠,但是這卻不是善意的打量。就像淩君影對它的眼神一樣。
“天穹一戰!”淩君影似乎不屑地嗤了一聲,才開口說道。
聖獸似人,它自然不會認為他對它有著不屑,或者它根本不在意。人與人的鬥爭,它不想去參與其中。
“嗷嗚。”它沒有站起來,隻是用短暫沙啞的低吼聲來應了一聲。
淩君影也不急,他尊重任何一個他看得上眼的對手。曾經在書上看到的傳說如今近在眼前,淩君影很高興。他本來就沒有惡意,氣息是不會騙人的,戾氣和溫和完全不同,可是一個人最真實的表達,前提是,這些氣息能一直被掩藏偽裝的很好,就算偽裝也能被人接受。
但這讓它遲疑了一下,它也不急於攻擊,眼前的人太渺小,但是它見過太多人帶著威力巨大的武器或者本身的實力就足夠強橫。他在高興什麼?
“淩家後人,淩君影,天穹一戰!”
“淩家後人?”淩君影腦海中出現一個疑惑的聲音,這讓他識海裏的銀冰躍動的更厲害了。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息,又響起:“你很厲害。赫辛。”
“近古龍族,赫辛?”
“是又如何?我被封印在此。想與我一戰,入此陣。陣中不會散出靈氣,傷及旁人。”
淩君影聞言,向前走去,說道:“動用全力,與我一戰。”
走近時,淩君影走偏了幾分,走到了原來看不見的地方。
果然,另一條尾巴末端是一個骷髏頭骨。實際上隻是用鐵鏈子將它與尾巴連在一起。這樣還不夠似的,那條龍尾巴又蜷起來,將不帶一絲血肉的頭骨包圍在中心。
淩君影來不及多想,戰鬥已經在他進入陣中時就開始了,反而是他大意了,沒有注意這一點。
赫辛先揚起一隻前爪,淩君影知道這隻是在試探,然而這隻前爪帶著壓迫,陰影將他整個人籠罩進去,連著他的影子。
他也隻準備試探,右腳微微抬起,還有一息時間,半息······身動。
“哼。”淩君影聽到一聲輕哼,依然是在他的腦海中。魔聖獸赫辛始終沒有口吐人言,這是大陸上評判是否算是高階獸族的標準。赫辛是近古龍族的一組,那麼它至少是聖獸不假······
············
夜幕降臨,神經依然得緊繃著。所有人都得如此。
尨霄殿內,淩正遠閉著眼睛,將心底的後悔壓製下去,他要保持清醒,身為一國之君,理智才能······又是這理智。
也都怪自己誤了最好的時機,若是早點發現也不會有如此被動之局勢,如果宸兒他們要進入靈境必不可免,若是當初讓晨兒留下,幾日前也好早做安排,現在也好讓我安心些。眼下,宸兒他們竟然相繼出了靈境,莫非靈境之中······
神經依然得緊繃著,所有人都得如此,就算結果或許已經在天命之中。
而此時,夜幕越來越深沉······
············
似乎這才是開始!
淩君影向後閃避不及,麵具被勁風刮掉,右臂也被劃傷了。這是他在赫辛手上受的第一道傷。
赫辛騰到空中,依舊在陣的範圍之內,然而它的移動卻使不少隱藏的人露出了身形。
赫辛又加快了速度,利爪移動的速度!
淩君影感到那利刃一樣的風越來越近,向前跨出,竟然贏了上去。
退尚避之不及,如此,以攻代防嗎?赫辛眾多頭中一隻頭微微揚起。
寒光!赫辛注意到淩君影手上的刀刃卻沒有了退路。
迎上去!
碰撞之後,陣中傳出爆裂的巨大聲響,卻無一絲靈氣溢出,內外兩世界!
淩君影在後退,他也在隨時準備著向前移動身形。赫辛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身體又向上騰起一分。那個頭骨掛在鏈條上,隨著赫辛的移動在移動著,空洞的眼眶像是在注視著前方,那眼眶裏凝聚的最深邃的黑色就是他的瞳仁。
被赫辛遮蔽的上方,一片陰暗,突然幾點耀眼的光出現,淩君影依舊向後退著,光點越來越大,速度更快,比淩君影還快!
突然,淩君影消失了!
············
唐雪城被亂成一片的聲音吵醒的,然而她睜開眼睛後,這些嘈雜的聲音又清淨了,接著她意識到了自己在哪裏。
這是一個類似於祭台的地方,卻是豎立著高大的柱子,祭台旁是一圈大小不一散亂排著亂石。看四周的宮殿是在明炎皇宮內沒錯,然而,明炎皇宮裏有這樣的祭台嗎?
寧遠帝,五公主,幾位皇子都被綁著?
長長的階梯下沿路修著同時白色的柱子,這是原來就有的,最上方是諸多上古神獸之列的雕像,柱身上刻的不是功法,不是秘籍,是一些談古論經的書目,她從未駐足觀望過的文字。然而,此刻這些柱子上卻依次綁著皇宮裏的人,再到文臣武將,等等。
唐雪城有些艱難的偏了點頭,她的左側是淩晨,看向自己時還帶著些驚慌,攥著的手骨節都發白了。右側還空著。
這時,到了最後,唐雪城才看見她的正前方是刀尖對著自己,數百把極為精巧卻難掩鋒利的刀刃。唐雪城隻覺得這很刺眼,她還沒有一點恐懼,因為或許她本來這麼想,這數百把刀誰也躲不掉吧,又或者她動了動卻掙不開繩子,或者是,她現在隻是在好奇還有誰會和她一起,被排在第三個,就是在她右邊那個柱子上,或者是······
在那數百把刀前有著幾十個人在忙碌著,不乏幾個比較厲害的修士,而唯一一個坐著不動的人就是那個穿著一襲白衣,帶著金色麵具的人。真刺眼!
唐雪城別過頭,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不過什麼理由也不重要了。淩君影看見他的家被毀成這個模樣會很難過嗎?
一個紅衣女子被幾個修士禦劍帶了過來,被綁在了右邊。唐雪城看著她,她也看著唐雪城。唐雪城能想到的隻是這個女子很有膽色,竟然不驚懼,她看著並無交集的自己,不移開目光,或許隻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吧。
“到齊了!”唐雪城皺了皺眉。男子的聲音帶著雀躍,像是得到糖丸的小孩子,很滿足。然兒,他太像······
“可惜他不在······”男子揚起好看的笑容,惋惜什麼一樣,搖著頭說道。金色的長發並未束起,散著,將左肩繡著的一朵金蓮遮去了大半。
唐雪城閉上了眼睛。然而右邊的紅衣女子卻像隻在質問又像在命令:“摘下你的麵具。髒了我的眼睛。”
“哦?”男子將右手搭在左手上,抬起頭,貌似不解,問道。
“你······是誰?”這次,紅衣女子放軟了語氣,像是前幾句已經耗完了她全部的精力。
唐雪城的心卻跟在她的話後麵顫了顫,是啊,他是誰?
“紅綾姐姐不認識我了嗎?”男子果然不假思索的摘下麵具,語氣中盡是笑意。淩正遠卻睜大了眼睛,掩飾不了吃驚之色。
“呼······”唐雪城聽到被稱作紅綾的女子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她開口道:“我自然不認識你。你不配。”
“你呢?”男子看向唐雪城。唐雪城突然被問及,卻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他的眼睛,如辰輝一樣,帶著笑意,魅惑人心······真的是太像了!
紅衣女子清冷的聲音卻插進這短暫的沉默中:“唐小姐,你難道不應該最了解他嗎?如果你連這個答案都抉擇不了,你最好離開他。因為那樣的你,隻會是他的累贅!”
“你又是什麼人?”
“說出你的答案吧。我相信那邊很多人願意聽到的。”紅衣女子卻嫵媚一笑,頷首笑道。
唐雪城閉上眼睛,“我,相信他會回到我身邊來。”
“回來?甚好!”男子笑道。
話音未落,寒光已經脫離了掌控它們的無形的手,整齊的向前方行去!
“君······君影,你在······哪裏?”唐雪城低聲說道。話到了嘴邊卻被微微顫抖著身子,顫抖著的嘴唇拉扯得斷斷續續。
疼痛未至。眼角有寒光閃現,筆直的一條線,然後消失在另一邊未知的黑暗中。
唐雪城艱難的抬起手,想去確認確認他。
然而,下一刻,唐雪城卻尖叫起來,失重感很快消失了,全身卻散了架一樣疼。唐雪城知道自己一定摔得很難看。抱著她,“溫柔”得看著她,然後又毫無征兆的鬆手的人,此刻卻悠哉的很,背著手站著,俯視著她。
這時她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兩道喊疼的聲音,壓抑著,卻很清楚。
“你是誰?”唐雪城不顧疼,跳起來,又迅速後退幾步,問道。
“連我都不認得,看來那個懲罰太輕了······”淩君影眯了眯眼,後知後覺地抬起頭,向著唐雪城身後望去,“哦······”
“夏公子。”紅綾走近,說道。
淩君影恍然般長歎完,笑著摸了摸淩晨的頭,轉而讓紅綾離開。
紅綾應聲,沿著宮道走出去。
“你是誰?”淩晨低著頭斟酌了好久,才看著淩君影問道。
淩君影沒有戴麵具,即使是淩晨也發現了,他和那個人完全一樣!
“小八,我是誰不重要,你其實應該是想問為什麼我要踢你一腳?”
淩晨對上這個滿是笑意的目光卻無法辯解。
“其實很簡單,我隻有兩隻手,你雪城姐姐是女孩子。”
“姐姐······哥哥!?”淩晨看了看淩君影搖了搖頭。
淩君影笑道:“等你長到我這麼高你就明白了。小八,你真的還矮了點兒······”
“七哥!”
“小八,哥哥叫錯了可沒有糖吃啊!”
“你快說,你是不是?隻有七哥才會動用空間之力,要不然你怎麼會出現的這麼恰巧!”
“嗬嗬。小八真厲害。將來隻會比你七哥差一丁點兒······”
旁邊的人已經響起不少抽氣聲,不是因為這個宛若神仙一樣的男子,或者又是因為這個一身白衣的男子。
“嘖嘖,夏子風,欺君可是重罪,你真玩得起······”坐著的那個男子久久竟未有動靜,似乎專門為了等這場好戲的高潮和落幕,才布下了景,現在又在事不關己的看戲。
“你的膽子也不小啊······”
兩個人,唯一的差別就是一個右臂還在滴著些血,同樣的笑容出現在兩張相同的臉上,沒有瑕疵,沒有差別,像是諸神也無法裁定誰好誰壞,將同樣的完美給予了兩個人。一樣的溫和謙遜,一樣的寒眸冷刃!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