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痛與矛盾
    寂靜的夜，雷聲過後是雨。絲絲細雨。
    程婷抱著小團子坐在櫻花樹下，內心比雨還要冷。
    “小團子，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就那麼討厭。”程婷問。
    小團子轉了轉眼珠子，目光落入黑夜。心道：這還用說嘛？相處幾千年，就沒有見你脾氣好過。
    然而，程婷並沒有聽到她想要的回答。她說：“其實，以前我對她也很凶，可她並不討厭我，她說她愛我，她還冒著被我父皇殺頭的危險和我在祖先麵前拜堂成親了，她還帶我看遍了山河，帶我走過了好多好多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她說她會陪我一輩子。可我的一輩子好短，她的一輩子也好短。”
    說起一輩子。
    程婷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死在哪一年的了。
    她說，“她死的那年，才二十歲。可我一直覺得她沒死，就在我身邊，有好多時候我都覺得她的死隻是一場戲。一場欺騙我的戲，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她，所以我……我就盡可能的讓自己一天到晚都睡著。”
    她記得，從斂芳死後，她幾乎每天都喝藥，別人喝藥是為了治病，她喝藥是為了讓自己睡覺。睡著了就能夠夢到斂芳。
    可她也清楚，斂芳隻陪伴了她四年，死的那年二十歲。是被亂蹄踏死的。
    戰亂的年代，沒有哪堵牆能夠擋住殺戮，沒有哪一寸土地不染血。
    “殿下，我們走好不好。”小團子從程婷懷裏揚起腦袋，它說，“她叫伊音，她不是斂芳。”
    “可……可她手裏有我給斂芳的東西，斂芳說過，即便是死了，也會把東西帶在身旁。”程婷還是不甘心，她有些生氣小團子的刻意阻止。
    “不，那個東西不是她的，應該是那對祖孫給她的，你忘了嗎，那對祖孫是靈界的人，凡是死後無法進入輪回的，都歸那對祖孫管。”小團子說。
    程婷對那對祖孫並不了解。說到底，那對祖孫也沒有多厲害，她並不怕她們。
    “如果，如果那東西真的不是她的，那我也要把東西拿回來。我絕不會讓斂芳的東西落在別人手裏。”程婷說。
    她提起劍，把小團子往自己肩上放去，讓它抓穩了，然後一溜煙地往伊音的宿舍而去，她在伊音的宿舍樓前截住了伊音。
    伊音看到程婷，轉身就跑。
    程婷一閃身，身體化作一陣白煙，將伊音圍了起來，在伊音麵前化作人形，纖細美麗的手指在伊音麵前伸開，“給我。”
    簡單的兩個字，聲調鋒銳如刀。
    伊音條件性地往後一退，兩手護住的玉，死也不給。
    程婷把劍舉起來，劍刃挑起伊音的下巴，加重了音量，吼道：“給我！”
    伊音被嚇得渾身發抖，她還是不給。這玉是眼前這個女鬼唯一忌憚的東西，若是交出去了，自己的命隻怕也沒了。
    所以，她死死地護住血玉，下巴抖得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額頭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眼前的女鬼雖然長得好看，但她也實在是不可理喻了些，凶了一些。是惡鬼，與溫柔一點都不沾邊。
    “婷公主。”一個清脆的女聲在程婷的背後響起。同時還有一道鐵鏈從程婷伸手卷來，鐵鏈用雞血泡過，驅鬼，來勢洶洶，帶著殺氣。
    程婷感覺到不對，立刻回手，一劍格開鐵鏈，往後滑開幾步，怒道：“又是你們，你們想怎麼樣？”
    “人鬼殊途，婷公主，既然已經過了輪回，那麼前塵舊怨也就都一筆勾銷了，又何必苦苦糾纏著旁人不放。”揮鐵鏈的小姑娘說道。
    程婷冷哼一聲，眼瞼微微拉下，眸子暗沉，嘴邊笑容輕蔑，一臉說不清是什麼表情的表情，仿佛對這個世界，和自己，都很不能理解。
    “她手裏，拿著斂芳的東西。”程婷說道。手中的劍立即便化作一道凜冽寒光，往那手握鐵鏈的小姑娘刺去。
    這小姑娘便是阿瑾，她跟著她姥姥降鬼已經好多年了，她雖然看起來隻有二十來歲，實際上隻怕是兩百歲也不止。
    靈界的人都是五百歲成年，這個丫頭很顯然，已經成年了。
    五千歲，容顏才會逐漸衰老。
    可見，這個丫頭也並不是很老，大約也就在一兩千歲左右。
    對於一個和鬼鬥爭了一年多年的靈界小姑娘，程婷自知自己能力和經曆都不如對方。但她身前從斂芳那裏學到了一股韌性。一股無論麵對什麼樣的敵人，都絕不退縮，絕不服軟的韌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