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從來都是溫溫和和的柳金氏，突然從嗓子裏爆發出了一聲尖叫，嚇了慕文一大跳，和他一起的史悅更是被嚇得心裏涼了半截！
    已經過了正月最忙碌的時候，眼看著柳金氏閑了下來，慕文便準備和她報備自己與史悅的事兒。
    以慕文對母親的了解，自然是不意外她會那麼開明的馬上就接受自己出櫃的事兒，卻也沒想到她的反映會這麼大，似乎聽到的不是他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是他家祖墳被刨了似的！
    “娘，您沒有聽錯，我喜歡阿悅！想和他成親！”但慕文還是直視著柳金氏對於安靜，字正腔圓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不行！！”柳金氏顧不得史悅也在自己的眼前，眼中隻看到了自己即將‘失足’的兒子，“大郎，為娘已經為你想看好了幾戶人家，家家的閨女名聲都不錯，就等著你去相看相看了！”
    慕文聞言，沒有第一時間反駁母親，而是看了眼身邊的史悅，可他低著頭，根本就不敢抬頭的樣子，不顧麵前的柳金氏，將他的手納入了自己的掌中。
    本來低著頭的史悅，因為手掌被捉住，驚訝地抬頭看向慕文，“文哥……”他想要掙脫出來，因為柳金氏射過來的眼光似乎想要用刀將他的手砍斷似的！
    慕文看到了史悅泛紅的雙眼，眼中有著凝而不散的淚水，讓他心疼地不行，不過，這個時候不是去安慰阿悅的時候。
    “娘，我說了，我為阿悅不娶！”這一次，慕文一字一頓地說道，不給柳金氏任何忽視地借口，“我來告訴您這件事兒，並不是想要您幫我做選擇，隻是來告訴您我的決定而已，無論您同意與否，我的伴侶人選都不會有第二人選。”
    “……大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柳金氏沉默了一會兒，方沒有了一開始那般的歇斯底裏。
    “娘，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喜歡阿悅，他不是一個女人，不能為我生兒育女，也不能為我帶來利益，我可能還會遭到某些人的唾棄，這些我都知道，”慕文看著柳金氏，另一隻手卻拍了拍阿悅的手，給予他支持，“可是，這些於我而言，都遠遠及不上我對可能失去阿悅陪伴的恐懼！如果，我未來的人生中沒有阿悅，那樣的未來，我連想都不敢想！”
    內心中的淒涼刹那間消散開去，取而代之的是即將滿溢而出的幸福，史悅看著慕文的側臉，從未有此刻更堅信他對自己的愛！
    “嬸子，我會傾盡所有，好好照顧文哥一輩子的！”他的堅定給了史悅力量，讓他勇敢地踏出了一步。
    柳金氏看向史悅，本來慈祥的目光，此時此刻，卻像是淬了毒似的，就跟看到殺子仇人似的。
    “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們柳家供你吃供你住，可你做了什麼？！勾引我兒子！你這個白眼狼！”柳金氏已經氣不擇言，怎麼惡毒的語言都不能表達她此刻的憤怒，她的大郎雖然不準備當官，但是，她的大郎那麼優秀，理當娶一個高門貴女！
    史悅的臉刷的一下子白了下來，剛剛凝聚起來的自信也頃刻間被打散。
    “母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慕文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什麼時候，自己的母親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的母親不是一個溫和慈祥的農家婦人嗎？這個說著尖酸刻薄之語的女人真的是自己印象中的人？
    “我……”柳金氏頓時就想要確定，但是，看著兒子眼中的難以置信以及濃濃的失望，她卻一下子不敢說什麼了，所有的話語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裏，甚至是不敢直視兒子的眼睛。
    對於柳金氏躲閃的目光，慕文抿了抿唇，“母親，您忘了嗎？如果不是阿悅，您的兒子可能就回不來了！”
    準確的說，真正的柳慕文早已經死去，若不是他這個異世來客，柳家早已經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史悅確實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們也不是那知恩不報的人，都決定庇護他一輩子了，這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搭上你的一輩子？！”
    “您似乎搞錯的一件事兒，我想和阿悅在一起不是為了報恩！隻是因為喜歡他！我愛他，勝過這世間任何人！”
    “可他是個男人！”柳金氏也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若真的和一個男人成親，你以後該如何立於人前？你讓柳家如何抬頭做人？”
    “我們大乾王朝婚姻法中很明確的說過，男子與男子是可以通婚的！”
    “我不知道那些什麼律法！我隻知道，如果你真的娶了一個男人，所有人都會看不起你，看不起柳家！你不僅會毀了自己，還會毀了你父親和弟弟！”
    “母親，您說的太嚴重了！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雖然會有些人會在背地裏嚼舌根子，但是，自己的日子自己過，我沒必要因為別人的閑話就放棄自己的愛人，而我們柳家的榮譽，是靠著我們自己拚來的，不需要靠著女人發家，也不需要靠著別人的嘴光宗耀祖！”
    “大郎，聽娘說，”柳金氏覺得自己的兒子真的是魔怔了，忍不住狠狠瞪了眼史悅，不知道他到底給自己兒子灌了什麼迷魂藥，“你這麼年輕，就已經是舉人老爺了，就算是縣令老爺家的閨女也才勉強配得上你，娘聽人說了，縣令老爺家的大小姐，很漂亮，性子也好，家裏家外都幫得上你的忙，而且，你想想啊，如果你娶了縣令老爺家的閨女，以後在縣城裏，誰還敢說你半個不是？誰敢不給柳家幾分麵子？以後，你弟弟科舉，縣令老爺也能夠幫得上忙啊！”
    “……”慕文啞口無言，不是因為被說服了，而是因為突然發現，自己的母親比印象中多了幾分勢力，她忘了自己本來隻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婦人，隻記得自己是舉人老爺的母親，她被捧得太高了！
    柳金氏卻是以為兒子是被自己的話說通了，心裏高興得很，“大郎，你放心，娘一定會請媒婆早點去縣令老爺家提親的！”
    “母親，我的親事您不要再插手了，打擾您休息了，我和阿悅先走了。”說完，慕文不給柳金氏任何說話的機會，拉著史悅就離開了。
    慕文一直沉默著直接離開了家，拉著史悅穿過村子，來到了北山之上。
    “文哥……”史悅感覺到了慕文的失落，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說，他不可能放棄慕文，但是，也不能夠當著慕文的麵說他母親的不是。
    深呼吸了一口氣，慕文甩了甩頭，轉頭看向史悅時，再次恢複了平時的樣子，“阿悅，你別擔心，我隻是對於母親的變化有些難以置信罷了。”
    “文哥，如果嬸子一直都不同意怎麼辦？”
    慕文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而是眺望著山下的村子，看著那些冒著青煙的農家土坯房，看著在鄉野田地間忙忙碌碌的農人，看向那一座明顯不是農家漢子住得起的院落，感受著內心此刻的安寧。
    “阿悅，如果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居住，你會不會害怕？”好一會兒後，慕文悠悠地開口問道。
    “跟著文哥，去哪裏都好，你在哪裏，哪裏就是我的家！”他的母親已經不在了，這個世間，文哥是他唯一的牽掛了，離了他，自己待在這個世界中，還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