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奉天十三年，元月一十二日，楚宅衝天的火光照亮了整條街。
    “為什麼我爹娘不來看我？”四歲的楚涵坐在門前整日整日的張望。
    “小涵，你的爹娘已經不在了，你今後便跟著我。”
    “我知道，是惡人殺了我的爹娘，我躲在櫃子裏全看見了！”楚涵回頭看向他的目光飽含著恨意。
    “是麼，”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低聲道，“那你可要記好了他的容貌！”
    “我不會忘得，永遠都不會。”楚涵的聲音堅定，遲了片刻轉過身來磕長頭匍匐在階前，“師父，請收我為徒吧！”
    “我既受了你這三個響頭，那便應了你所求！”
    （二）在天邊泛起晨光的時候，楚涵跟著他新拜的師父上路了。
    “師父，我們去哪？”
    “塵世多紛擾，你隨我一同回堯光吧！”
    “師父，我來拿青虹劍吧！”
    “不，這劍太重了，你背負不起！”
    ……
    “師父，你的劍叫什麼名字啊？”
    “瑤光。”
    “瑤光？瑤光是很有名的劍嗎？”
    “不是。”
    （三）奉天十七年
    “師父，你那時為什麼會救我？”
    “我曾是你父母的舊人，舊人遺孤，我自該照拂！”
    ……
    “師父，我們這是什麼門派啊？”
    “若是有人問起，你隻管說堯光銘劍，家師姓柳。”
    “堯光銘劍？師父，銘劍山莊就隻有你嗎？”
    “不，還有你。”
    （四）奉天二十一年，先皇逝世，新皇繼位，改國號承德。
    “師父，我什麼時候才能練得像你一樣厲害！”
    “小涵已經很好了！”
    “不，還不夠，我要為我的父母報仇還遠遠不夠！”
    ……
    “師父，你的父母家人呢？”
    “他們也被惡人殺了。”
    （五）承德四年
    “師父，我什麼時候才能報仇啊？”
    “等你能聽到劍的哀鳴就可以了！”
    （六）承德七年
    元宵
    “師父你看，如今我已經可以背負得起青虹了！”
    “是嗎，小涵長大了！”
    中秋
    “師父，你可曾對誰有過歉意嗎？”
    “沒有。”
    “師父曾殺過人嗎？”
    “殺過。”
    “那些死在你劍下的亡魂難道不會使你午夜驚醒嗎？”
    “不會。”
    “師父，那……若是沒有我，你會孤獨嗎？”
    師父沒有回答我，卻反問道，“若是沒有我，你會孤獨嗎？”
    那夜，在跳躍的燭光下，我同師父相對坐了一宿。
    （七）承德八年，元月一十二日
    “師父，如今你可還有話要說？”楚涵的青虹劍就抵在他的喉間，眸中有種壓抑的恨意啞著嗓子道，“……我永遠不會忘記的，那日衝天的火光，撕心的哀號，我躲在櫃子裏清楚地看見那人腰間玉佩刻著的‘柳’字，正同你腰間的那塊一模一樣……”
    “是嗎，”他露出個淺淡的笑來，低聲道，“小涵早便知道了，這樣也好，也好！”
    “這把青虹劍是我爹的配劍，我如今用它來手刃我的仇人也算是以慰我認賊作父的十六年……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中秋時，你若肯有半分悔意，我也絕不會，絕不會……”
    “小涵，別哭……”他伸出手拂過楚涵臉頰，擦幹他臉上淚痕，低低道，“小涵已長大了，當是個男子漢了……”
    “柳如顏，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嗎！”楚涵被他動作猛然跳開一步，隨即卻又將劍抵了過去，在他喉間劃過一道血痕來。
    “凡事有因必有果，我既種了前因，也自該食這後果！”
    “師父……你同我縱有滅門之仇，卻也有養育之恩……徒兒，徒兒定會為你披麻戴孝……”
    “小涵果真是長大了……為師入了黃泉也能安心了……”
    （八）
    元月一十三日靈堂守孝。
    元月一十四日靈堂守孝。
    ……
    元月一十九日靈堂守孝。
    “師父，你從不許我踏入宗祠，今日徒兒怕是要有違戒律了……”
    “……銘劍山莊，柳青虹，青虹……柳瑤光，瑤光……嗬嗬……青虹……瑤光……師父，你又騙了我……”
    月夜，山崖，清風。
    “師父……我一直以為你是惡人，如今我才知曉我的父母才是惡人……師父，這把青虹原本也該是你的，我卻霸著它這麼多年……師父，若是沒有我，你會孤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