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個，顧明疆說要等到月亮出來才能見到異動，這很奇怪。要借助月光提升妖力的妖便是再強又能強到哪裏去呢？來了幾批人，難道他們都是不學無術的神棍？”孟窈窈左一個存疑右一個困惑，恨不得那太陰星君領了那姮娥玉兔下一刻就來到跟前，好教她會一會顧家的精怪。
    魏臨羨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懶懶地打個嗬欠，扯過孟窈窈的袖子：“你也暫且歇歇，指不定晚上真有一場惡戰呢。”說罷化了一縷紫煙，重新回到花鏈之中。
    別說睡，孟窈窈現在單是坐著也覺得不安穩，索性坐到矮幾之前，蘸墨將方才走過的路畫出個大概。
    孟窈窈落筆在西麵畫了個圈，侍女說那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地方，是去不得的。北首是前廳和書樓，並一些旁的建築，走過山石堆疊的園子，東麵便是顧老爺和他的幾房妻妾住的地方，她沒有細看，又是一個圈，再過一片竹林，便是顧明疆住的小樓，筆鋒一滯，孟窈窈在紙上塗了個黑點。至於南麵便是仆從們的住處，孟窈窈的房間正位於東南，與顧明疆的小樓離得頗近。
    方才過來的時候也經過了花園，樹有鬆竹柳，花有桃梨棠。清溪淺，寒塘靜，瘦的是石，峻的是山，分明一派上好江南景——
    簪纓世族，鍾鼎大家，有些小精怪並不出奇，那些舊物吸了人氣，日子久了就有可能化形作亂。孟窈窈蹲身使一張引祟符拍在地上，那符很快就變成灰白的一片，拿起來對著陽光看，竟然隱隱泛著紅光。她皺著眉，這事原來還不止是精怪作亂這麼簡單麼？如果符紙變黑，她倒可以大膽地確認這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可這白中泛紅委實少見，紅的是寶物，白的是靈氣。這是有靈氣壓製了寶物？
    孟窈窈心裏亮堂不少，怪道傳了這樣久的作亂，也不見顧家的人當真有什麼損傷，那些精怪隻怕是衝著顧家的寶物來的。她覷一眼還未落下的太陽，還是盼著夜幕早些來臨。若來的真是道行顯淺的小妖，隻要告訴顧老爺一聲，再做個結界守護這裏，她便該功成身退了。
    孟窈窈慣是個閑不住的，掩了房門就要往花園去，方才跟著侍女，便是留心也有一些看不真切的地方，自己該再去看一看才好。她的動作很快，風似地就從瘦山潤水間行過，忽然見到了有個侍女不住地朝她擺手，步子不覺一緩。
    “你是伺候哪個的？倒像踩了風火輪，老太太今日心情好，正和夫人在那邊賞花，你要過去衝撞了可怎麼好？”侍女抬手往兩株碧桃以後的六角涼亭那兒一指，顯然是把孟窈窈錯認是府裏新來的丫頭了。
    孟窈窈先前便留意到亭子裏有人，隻是她向來對妖比對人用心，也沒在意亭子裏的老太太和夫人是長什麼樣的，就記得老太太穿了一件石青褂子，年輕的夫人穿的是玄色的對襟衫兒襯一條特別顯眼的寶藍織金馬麵裙，一個照麵，她首先就記住了那條裙子。她打個哈哈：“姐姐說的有理，我慢些走。”鬼使神差地一個回頭，她似乎覺得顧家老太太衝著她的方向點頭笑了一笑。
    ——是錯覺吧？
    孟窈窈在花園裏轉了一圈，那太陽就似被繩子拴住似的怎樣也不下去，一時覺得腹內空空，拐個彎就到後廚要找些吃食墊墊。
    “哦，桌上的糕餅都是可以吃的。”廚娘用圍腰的巾子擦了一下手，“正好幫我試試味兒。”
    孟窈窈夾了塊糯米糕一口咬下，她是個不挑吃食的，也不擅長品鑒，食物就分為能吃和不能吃，能吃中細分成好吃和不好吃，在不好吃中在細分出有益處和沒益處的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廚娘帶著期待的眼神看她，大概是希望她說出什麼讚揚的話來，她也不含糊，連說了幾個好吃——她說不出什麼文縐縐的好話，好吃的便是好吃的。
    “唉，其實我也覺得並不差，可是公子怎麼偏偏不喜歡呢？”廚娘有些惆悵地說道。
    “他不喜歡吃，自然有別人喜歡吃。大娘您就別為難了。”孟窈窈說著又往嘴裏放了一塊糯米糕，心裏更加覺得切不可招惹上顧明疆這個挑剔的公子哥。“對了，您見過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嗎？”
    廚娘臉色一變，連連擺手：“虧得是我時運高，每次那些人來都聽到響得震天，可我什麼也沒瞧見——”
    能聽聲但不見物，那是不完全的結界麼？孟窈窈將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孟窈窈終於等來了夜月——那是映著白光的一柄彎刀，它的刃那樣鋒利，仿佛吹毛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