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非笑道：“因為當時陶瀛凱已經離綁匪很近了，正在尋找機會出擊，而我的出現恰好吸引了綁匪的注意力，所以就在我和綁匪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陶瀛凱就趁機控製住了綁匪，然後——然後他就趁大家還沒進來的時候，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陸非突然住了嘴，凝視羅沐凡片刻，才問道：“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隨後不容羅沐凡回答，就又接下去說：“你不會知道，他說：你這個傻瓜！你嚇死我了！”
    羅沐凡不動聲色的點頭道：“你是想告訴我，他其實早就喜歡上你了？”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從沒因為任何人、任何情況害怕過！”
    陸非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後來，有一天，他才對我說出他為什麼一直不要伴侶的秘密！”
    “可是那件事卻打動了你！”
    “沒錯！那天我們剛結了一件大案，大家起哄要他請喝酒，我們就找了個小酒館一直喝到後半夜。我們還玩了‘真心話大冒險’……我迷迷糊糊的問他：誰是第一個走進你心裏的人！我真是喝多了，本來這個問題隻是我心裏想的，誰知卻一下子從嘴裏跳出去了……”
    “沒人笑嗎？”
    羅沐凡笑道。
    “當時幾個同事都喝得七葷八素了，誰也沒注意聽我們說話，不過我知道，陶瀛凱沒醉！因為他一聽到我的問題，就愣住了！”
    “他是在想：這個問題該不該給你真正的答案！”
    “也許吧……不過他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送我回家了……他把我放到床上之後，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發過誓！今生隻談事業，不談愛情！可是……你是一個多麼、多麼難以麵對的難題呀！”
    羅沐凡在房間裏不安的踱起步子來，他真的不願意再提那段往事，那隻能給陸非和他、還有葉凱文帶來難以應付的折磨，最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和十年前……
    羅沐凡突然停住腳步，暗暗吃驚於自己過了十年，卻依然難以忘卻內心那份最柔軟的記憶，不過理智似乎總能比情感更快的控製他的思想，僅僅徘徊了幾秒鍾，他便熄滅了心中的熱情，淡淡的說道：“真正的難題，不是如何解決，而是如何麵對！”
    “可是他還是麵對了！他願意和我一起麵對不可能！”
    陸非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微笑，“我不能不承認那是一件非常難做到的事情，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會讓我覺得很安心。在他之前，我的心總像一隻飄搖在無邊無際大海上的孤舟一樣，看不到彼岸，也找不到靠岸的方向……除了漂泊，還是漂泊……”
    “無法靠岸……但是我覺得，你們更像兩個同樣孤獨的旅行者，因為彼此發現，所以結伴同行……”
    “我們相愛！”
    陸非不容置疑的堅持著，“我們鍾愛彼此、重視彼此，我為能和他在一起而感到開心和幸福！”
    “這一點我絕不會否認！”
    羅沐凡輕描淡寫的應道，他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來了，他怕自己終究控製不住真實的情感，哪怕一絲情緒上的波動，都會被陸非抓住把柄！
    “可是他死了！真的死了！”
    “他是為我死去的！”
    陸非垂下眼簾，在今晚的談話中，他注定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不管他是為了誰死去的！”
    羅沐凡的態度變得生硬起來，“你都應該盡早忘記他！這對你是好事，對他也是好事！人不能總是沉浸在回憶裏！如果回憶是一潭深水的話，你難道願意被它淹死嗎？或者，守著你所謂的難忘的人生片段不停的歎息、後悔、甚至失去繼續生活的勇氣？”
    “我沒有失去生活的勇氣呀！”
    “那你為什麼還不承認陶瀛凱已經死了？真的死了？你要……要不是因為還對他活在世上有幻想的話，你是不是早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你說呀！”
    羅沐凡幾步跨到陸非麵前，扶住他的肩膀，眼含怒色的說道：“你為什麼就這麼倔，你為什麼就不能承認他已經死了這件事？”
    “因為他真的沒死！”
    陸非緊緊環抱住羅沐凡的腰際，閉上眼睛，把臉貼到羅沐凡的胸前，“我早就認出你了，瀛凱，為什麼你就是不承認？”
    羅沐凡的心再次顫抖起來，想要推開陸非的雙手抬起來，又放下。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不是、不是、不是那個人！你是想他想瘋了！”
    “有些感覺，是隻有我自己才能知道的！”
    陸非不想再拖延下去，葉凱文已經訂好了飛往故鄉的機票，幾天之後，他們就將飛往另一個地方，陸非不願自己苦苦等待了十年的愛人再次與自己失之交臂，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離開之前做最後一次告白，這樣，至少自己不會後悔！
    就算是給自己，也給陶瀛凱一個交代吧！
    陸非起身，打開其中一隻旅行箱，這隻箱子裏隻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套衣服，就是他每年秋天去墓地穿的那套衣服。
    “這是你送給我的唯一一件禮物！每年去祭掃你的時候，我都會穿上這套衣服，因為我相信，就算你不再愛我了，看到這套衣服，你也會想起我們曾經有過的故事！還有，去年秋天我去祭掃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就藏在我身後的樹叢裏？或者，每年你都會出現在那裏……隻是為了看到我？那個乞丐說的話，是不是你教的？你是不是也忘不掉我？還有……”
    “我再說一遍！陸非，我不是陶瀛凱，我叫羅沐凡！在程雪麒跳樓之前，我和你從未見過麵！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感情，我……我已經訂婚了……我不想被我的未婚妻發現我和你有什麼秘密關係！而且，我真的真的，從沒對你動過心！從來沒有……”
    “那麼那個吻呢？隻有我知道，陶瀛凱吻我的時候，會是什麼感覺！那天，我就是要找到那種感覺！而你，恰恰給了我那種感覺！我不苛求你回到我身邊，你隻要讓我知道你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求你了，瀛凱！”
    “作為醫生，我不能對你有任何負麵評價，但是我要說，陸非，你的偏執已經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如果再這樣下去，你會精神分裂的！就算我求你好了，求你為了葉凱文，好起來吧！”
    “為什麼你就是不承認？”陸非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抱住羅沐凡痛哭起來。
    哭吧！哭吧！十年來，不管是得到陶瀛凱的死訊，還是每年的忌日，你從來沒有放聲大哭過，如果今天的痛哭能令你忘記以前的所有痛苦，我寧願陪著你哭到天亮！
    “對不起！因為我真的不是！”
    羅沐凡拉開房門，把陸非隱忍而壓抑的哭聲狠心的關了起來。
    扶著樓梯欄杆，羅沐凡一步步艱難的挪動著腳步，從門口到停車場不過幾百米的長度，他卻走得心力衰竭。回首，那盞清冷的燈光依然，羅沐凡在心裏默默的對陸非說道：“對不起，陸非，記住陶瀛凱最後對你說過的那句話：好好活下去，陸非，為了我，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