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行又值班。
    婦產科的值班有時候很沒人性，能讓人腳不離地的一直忙到早上。
    孟衍行剛從產房接生完，還想回辦公室歇歇腳，就來了個急診。
    早孕出血休克，情況十分危急。
    孟衍行卻在急診室門口被患者家屬攔住，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就差拽著他哭爹喊娘了：“醫生，你救救我老婆，救救我老婆。”
    孟衍行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腳步不停：“我會的，你拽著我就是拖延時間。”
    可他在開門的一瞬間，餘光看見了劉岩。
    他怎麼又來了？
    疑惑隻是一閃而過，有條生命還等著他去營救。
    劉岩沒想到，他最開始的想法不過是帶著魏曉雪耀武揚威一番，怎麼就把王子濤老婆給嚇暈了。
    不僅嚇暈了，還直接進醫院了。
    所以劉岩現在也是一臉懵b。不過見到是孟衍行來搶救，他卻忽然放心了，沒什麼原因，就是覺得孟衍行靠譜。
    王子濤失魂落魄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兩眼無神的盯著地麵。
    魏曉雪也不好受，她萬箭穿心，卻還是步履沉重地走過去，站在王子濤對麵。
    王子濤順著魏曉雪的腳往上移動目光，最後定格在魏曉雪臉上，慘淡一笑：“現在你滿意了？”
    魏曉雪麵無表情，過了幾秒，才輕聲說道：“王子濤，我是真心愛過你的。”
    王子濤又一聲冷笑：“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魏曉雪帶上微笑的麵具，目光冰涼的直視王子濤：“咱們就徹底散了吧。回頭我把卡號給你，以前你開公司跟我借的錢，明天記得還我，咱倆就兩清了。”
    王子濤怒不可遏，臉龐變得猙獰：“魏曉雪，你怎麼這麼無恥？”
    魏曉雪依然保持笑容：“你總不能讓我人財兩空吧。”說著，她頓了一下，“以後跟你老婆好好過日子吧，別折騰了。”
    王子濤冷哼一聲算作回應，眼睛瞟著窗外，不再搭理魏曉雪。
    魏曉雪也不再說話。她筆直的站在那裏，無聲無息的好似融入醫院寂寞的走廊。
    最終，她還是沒忍住，夢囈般的問道：
    “你究竟愛沒愛過我？”
    不等王子濤回答，魏曉雪猛吸一口氣，笑嗬嗬說：“算了。不想知道。再見吧，再也別見了。”
    說完，轉身就走，沒有絲毫遲疑。
    隻有劉岩看見了從她眼眶裏湧出的，滴落到地麵上的，那兩滴無人認領的眼淚。
    劉岩跟著魏曉雪走出醫院，回到車上。
    夜深人靜的醫院附近，魏曉雪坐在副駕上，雙手捂著臉，突出的肩膀瘦骨嶙峋。
    她緊咬著牙，狠捂著嘴，壓抑而憤怒的嘶吼。
    劉岩坐在旁邊，無能為力的看著她。這讓他想起幾年前的那個晚上，當時似乎也是這個場景，隻不過角色調換，他和魏曉雪換個位置。
    他在想，當初魏曉雪的心情，是不是跟現在的自己一樣呢？
    魏曉雪發泄完，呼出一口氣。把鏡子掏出來照了照，拿濕巾擦擦臉。
    “妝沒花，還成。”她笑道。
    劉岩想了想，開口說：“我不知道王子濤已經結婚了。”最初他留意了一下王子濤，單純的以為王子濤劈腿，才想著去給魏曉雪出出氣。
    魏曉雪笑的淒涼：“是啊。他已經結婚了。多逗啊，我們在一起三年，他結婚都一年啦！劉岩你說，我跟她老婆，我們倆到底誰才是三兒啊？”
    “你們誰都不是，都是傻姑娘。”
    “我也覺得。這三年，他要錢我給他錢，他要關係我幫他找關係，結果他背著我把婚都結了！搞笑的是我跟他老婆，倆人都沒察覺到！哎你說今天如果他孩子沒了，我是不是還得把我孩子賠給他啊？！”
    劉岩同仇敵愾：“賠個屁，他那種社會的毒瘤，就不配有子孫後代！”
    魏曉雪讚同：“說的對！他不配！看他那慫樣，我真是眼瞎了我才看上他！”罵完，她皺著眉感歎：“可是為什麼呀，為什麼人渣造的孽，全報應到我們女人頭上。”
    劉岩伸手揉了揉魏曉雪的腦瓜頂，“別想了，會沒事的。”
    魏曉雪疲憊的點點頭，倚靠到椅背上，側著頭閉上眼睛：“送我回家吧，我累了。”
    劉岩開車把魏曉雪送回去，自己卻不想回家，幹脆就開著車在街上瞎逛，開著音樂，放空大腦。
    孟衍行忙了一晚上，都快精疲力竭了。好在餘麗娜有良心，交班的時候給他帶了一屜小籠包。
    “哇，你簡直是我的女神！”孟衍行感動的熱淚盈眶，一把搶過小籠包，聞著味兒整個人都踏實了。
    “行吧，留著你的感激來日報答我啊！”餘麗娜查看著晚上的紀錄。
    孟衍行狼吞虎咽的差點把塑料包裝都給吃了：“沒問題，下輩子當牛做馬，我絕對不吃你。”
    餘麗娜嗔怒的給了孟衍行一拳：“趕緊滾蛋，別在我跟前氣我。”
    孟衍行回以燦爛一笑，最後巡視了一遍病房，下班回家。
    又是一個豔陽天，醫院門口已然人頭攢動。
    孟衍行快步離開人群車潮，走小路去搭地鐵，當他看見倚著車門立在那兒的劉岩時，並沒有多驚訝。
    好像冥冥中料定劉岩會出現似的。
    劉岩本來就身材頎長，長相頗好，昨天又是特意打扮過，盡管過了一夜，也不見邋遢頹唐。他摘下太陽鏡對孟衍行揚了揚手：“孟醫生！是我！”
    孟衍行走了過去。也許是累了一晚上，連討厭劉岩都提不起勁兒。
    “有事嗎？”孟衍行十分標準化的詢問。
    劉岩笑的天真爛漫，“沒什麼事，順路看見你了，送你一段兒？”他原本沒想著孟衍行能回應，已經打算孟衍行拒絕他後，他再順水推舟問問王子濤老婆的情況。
    沒想到孟衍行這回給他麵子，真的打開副駕門坐了進去。
    “走吧，我給你指路。”孟衍行很坦然，劉岩愣了一下，痛快的答應：“哎。”
    上班早高峰，市裏不是一般的堵。所以劉岩車開的很慢，幾乎每個路口都得停車。
    “孟醫生，我想問問昨兒那個……”劉岩遲疑著開口問。
    孟衍行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平淡的回答：“沒事，脫離危險了。”
    “哦。”
    孟衍行沒說，那個患者實際上是宮外孕且輸卵管破裂，情況相當嚴重。但病人有病人的隱私，他們不可以隨便透露出去。
    車裏再次陷入沉默。劉岩最怕這種死氣沉沉的氣氛，打開音樂：“孟醫生平時聽歌嗎？”
    孟衍行搖頭：“不怎麼聽。”有時間他都睡覺了。
    “那我隨便放了，你隨便聽聽。”劉岩開始放些舒緩的音樂，活躍車裏的氛圍。
    “你不是電視台記者麼？不上班去？”孟衍行先搭了腔。
    劉岩還真被問羞澀了，想到昨天連假都沒請直接曠工，隻好說：“啊，不幹了，辭了。”
    孟衍行還是一副淡淡地樣子，繼續問道：“大幾了？”
    “大四，快畢業了。”
    孟衍行把眼鏡摘了，搓了把臉，又重新把眼鏡戴上。“畢業了就正式工作了吧，挺好。”
    劉岩不知道哪好，又不舍得破壞他和孟衍行難得的心平氣和，就沒話找話的說：“恩。你們醫生平時很忙吧？”
    孟衍行靠著後麵的座椅，放鬆自己的頸椎，“是挺忙，經常連續24小時上崗，像昨天似的。”
    劉岩同情的說：“哇，看來醫生都是超人啊！”
    孟衍行樂了：“都是超人還好了呢，會飛，還不會累。”
    劉岩也跟著樂：“孟醫生，哪天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吧，以後還得麻煩你多關照曉雪。”
    孟衍行想了想，“行啊，改天有空的。”
    劉岩心想孟衍行今天不會是吃錯藥了吧！當即趁著等紅燈，瞟了一眼孟衍行。隻見此時孟衍行閉著眼睛，眼鏡鬆垮的架在鼻梁上，沒有之前的威風凜凜和自以為是，好像換了張麵孔，安靜，溫柔，紅潤的雙唇在鼻尖下輕輕閉著，讓人特別想上手捏一捏。
    “放心吧，我沒睡著。”
    孟衍行突然一句話，把劉岩嚇的一抖。他心髒突突直跳，急忙收回視線，目視前方，努力讓自己心無旁騖，起步開車。
    冗長的一段路，劉岩卻覺得瞬間就到了。他還想著擇日不如撞日，幹脆今天就請孟衍行吃飯得了，但看孟衍行身心疲憊的樣子，就沒開腔。
    孟衍行客氣的感謝了劉岩，並沒有讓劉岩把車開進小區，他就下車道別。
    劉岩也沒挽留他，說了回頭見就開車走了。
    孟衍行一直目送劉岩的車消失在路口，才走進小區。
    上樓，開門，換鞋，洗澡。整個人都幹淨舒服了，來電話了。
    陌生號碼。
    孟衍行接聽了電話，禮貌性的說道：“喂，你好。”
    劉岩不正經的笑聲從聽筒裏響起：“看著我的車走沒影了才回去，這麼怕我知道你住哪兒啊？”
    孟衍行也笑了：“小心使得萬年船。”
    劉岩已經到自己家樓下了，打電話聽到孟衍行的聲音，居然沒來由的高興。“好吧。這是我電話號碼，勞煩孟醫生存一下，什麼時候有時間你隨時叫我，我保準比外賣小哥還快。”
    孟衍行把書桌上的相框扣到桌麵上，語氣輕快的回答：
    “好啊，哪天我一定試試。”

    作者閑話：

    昨天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