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一夜未眠。
    他在黑玄逃離之後，就思考了整個一個晚上，關於他的一生，關於林詩音，關於黑玄，關於那個記憶模糊的夜晚，關於那個所謂的“小妖怪”。
    黑玄沒有必要騙他。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雌伏身下絕非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相反，若是有人對他作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會殺了那個人。大丈夫可殺不可辱，黑玄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來對他說了這番話？
    李尋歡不是沒有察覺自己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從黑玄每次擋在他身前維護他開始，還是從看到雪夜中孤獨前行的少年讓他心疼開始，他手中無意識雕刻出的木雕，再也不是林詩音的麵容。他隻有刻意去雕刻林詩音，才能告訴自己，自己對自己的好兄弟沒有歹念。
    不論是人是妖，那畢竟是他的兄弟，他怎麼可以起了這樣的心思？
    可是這心思便如同春天的野草，瘋狂滋長，無法壓抑。他厭惡這樣的自己，自從他將林詩音讓給龍嘯雲，卻對自己的大嫂仍然有想法，他就厭惡自己。多情的浪子、無情的兄弟，這樣的自己早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發現這種難以言說的心思，隻是更加增添了幾分自厭的情緒。
    但卻有些不舍，更有些不甘。
    朋友妻不可欺，詩音與他早已經沒了緣分，可是阿飛並不是這樣。林仙兒的存在，也不過是某種小小的障礙，林仙兒的那些行為，可以讓阿飛拋棄林仙兒一萬次，這並沒有任何難度。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李尋歡便無法克製，同時更加厭惡這樣卑鄙的自己。
    可是在他從鬼門關回來的這一天，他竟然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阿飛，並且得知那人對他也有好感——否則阿飛怎麼會來告訴他那樣難堪的事情並且還沒有一劍殺了他，還因為阿飛是個妖怪，而產生了二人的骨肉。
    天知道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底是怎樣一種竊喜。但是李尋歡的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對的。
    天人交戰許久，也敵不過心底的某種渴望，又擔心再次讓黑玄離開視線，一夜未眠的李尋歡終於有了某種決定。他是薄情的浪子，本就被世人厭惡，身上的罪名已經足夠多了，又何妨多一個斷袖之癖、人妖相戀？
    那個講義氣、有原則的李尋歡，或者已經死在了這幾個月的等待和壓抑中。至少在感情這個方麵，李尋歡不想再那樣大度。
    李尋歡從孫駝子那裏取了一些肉粥，來到黑玄的房門外，在敲門片刻得不到回應後，便自覺地端著早餐進入了黑玄的房間，此時黑玄正盤膝坐在床上，閉著雙目似乎在運功。黑玄終於脫下了那礙事的披風，但是寬鬆的衣服也擋住了身體的曲線。
    感到了李尋歡的氣息，黑玄迅速結束了運功，睜開眼睛看向難得穿戴整齊、沒有喝酒的李尋歡，平靜的問：“有事？”
    李尋歡的思考得出了結論，黑玄卻沒有。心太亂的他最終選擇了修煉，這樣才可以忽略一切事情不再心煩。
    李尋歡放下手中的東西，道：“我來給你送些吃食。”
    送吃的？這可不是李尋歡的作風，送酒還差不多。
    黑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能想象到李尋歡的行為背後各種讓人不喜的原因。所以他冷聲道：“我是個男人，還是一個妖怪，我不需要你負責，也不需要你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