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地麵的瞬間，加洛斯差點站不穩，艾斯塔羅就站在不遠處，握著太刀的右手滿是鮮血，紅色液體從頭頂縱橫到腳底，讓精靈隻是看著，就眼眶發酸。
    用太刀支撐身體，艾斯塔羅轉頭，望著奔襲過來的精靈，緊蹙眉頭。但在精靈猛撲到他懷中，放聲大哭時，魔神緊皺的眉頭緩緩鬆弛下來，最後演變為心疼。
    忍著身體的疼痛和疲憊，艾斯塔羅輕輕將右手放在加洛斯頭頂，摩挲少許，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
    他本是打算戰死在這裏的，畢竟戰死對於魔神來說也是種選擇。但在精靈淚眼婆娑地衝過來，抱著他失聲痛哭時，那焚燒的戰意漸漸被對方的淚水熄滅，無法再燃，
    沒有魔神會在戰鬥中退縮，艾斯塔羅也從未在戰場中退卻過。當年他率領一眾純種惡魔，和美狄亞屠盡整個精靈族時，手起刀落，沒有絲毫的仁慈與遲疑。
    精靈們死前的慘叫染紅了樂園半邊的天空，他卻心無波瀾。
    但是此時此刻，麵對著加洛斯，艾斯塔羅竟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魔神的尊嚴又如何，背負臨陣脫逃的罵名又如何，他隻希望麵前的精靈平安。
    他希望他活著，無比希望，就算因此被阿弗狄忒輕視，就算精靈不過是在利用他，也沒有關係。
    下定決心的魔神驀的伸展魔翼，緩緩扇動，緊抱住加洛斯升空，毅然飛離了戰場。
    瞥見罪惡魔神逃跑的身影，巴托麗輕笑出聲，“嗬，還說是什麼魔神呢。”
    說著，他抬起下巴，傲視對麵的惡魔，挑釁道：“魔神都是這幅德行，看來惡魔族，也不過如此。”
    阿弗狄忒在魔神逃命的瞬間就蹙起眉頭，收起笑容，再聽見天使這略帶侮辱的話語，冷冷唾棄道：“懦夫！”
    身為死亡魔神美狄亞的下屬，阿弗狄忒對罪惡魔神艾斯塔羅所知不深，但從沒有一個惡魔會在戰鬥時退縮。崇尚美與強大的惡魔信奉在沙場上戰死也決不後退的信條。
    艾斯塔羅的行為深深刺激了阿弗狄忒身為惡魔的尊嚴和信念。
    如果說之前的阿弗狄忒還對身為罪惡魔神的艾斯塔羅有一絲崇敬，那麼現在連這點尊重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也許，罪惡魔神的名號應該在世界上消失。沒有惡魔會承認自己的始祖是個如此怯於戰死的魔神。
    “別把我和他混為一談。”純種惡魔冷哼一聲，“他根本就不配當一個惡魔。”
    說著，阿弗狄忒直直衝向對麵的殘翼天使，殺意洶湧、氣息爆裂。無論是天使之前的無禮，還是之後的挑釁，都成功引起了純種惡魔的殺心。
    既然你渴望死亡，那麼，我就幫你達成所願！
    見到純種惡魔動了殺意，巴托麗得償所願地燦爛一笑，異色的瞳孔卻是一寒，森冷至極，也揮起了手中的長劍。
    再，瘋狂一點！
    而在阿弗狄忒和巴托麗打得不可開交時，尼爾正盤旋在新紐威城的上空。由於夜色深沉，蝙蝠的身形全部藏在屋簷的陰影裏，隻露出一對饑餓到發狂的眼睛，死死盯視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
    尼爾並不挑食，但在有能力捕獲美食時沒有吸血鬼會抵抗美味的誘huo。何況這是他進階後的第一餐，尼爾希望能吃點兒好的來犒勞自己。
    夜色深冷，在街上等了許久的尼爾有些厭倦了，撲閃翅膀飛離屋簷，在半空中繞了一圈，準備去別的地方覓食。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聲吸引了他的注意，長鞭揚起的聲音斷續傳來，隨後一道甘美的氣味若有似無地飄散在空中，直飛到尼爾鼻前。
    尋到獵物的尼爾立刻返身，悄然無聲地扒在馬車車窗上。由於天色混沌，沒有人注意到一隻蝙蝠鬼鬼祟祟地跟了他們一路。
    等待期間，尼爾用吸血鬼的透視能力看了眼食物。透視功能並不能看到人的全貌，隻能感受到對方的血液流動和體溫，因此尼爾深深吸了口氣，眼鼻並用地審核獵物。
    女xing，剛滿十八歲，肥瘦剛好，最近喝了點酒，嗯，還吃了些高熱量的食物。應該是新紐威城的某個貴族之女，剛參加完宴會，準備回家。
    想到此，尼爾邪笑一下，對於接下來的大餐滿意至極。他最喜歡喝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血液。
    跟隨馬車進入一道鐵門後，尼爾趁著夜色飛到空中，俯瞰下方的豪宅，分析進食路線。這座三層樓高的別墅應該有許多人，但他不想吸那些低賤仆人的血。
    既然要大吃一頓，就要吃最好的，饕餮盛宴。
    馬車在走到別墅大門前就停下。馬夫從車上跳下來，而等待多時的仆人已經放好小板凳，等待小/姐下車。
    少女矜持又慢吞地從馬車上出來時，管家已經在旁邊行禮，轉身引路，一邊走一邊說著關於什麼老爺夫人的事情。
    尼爾沒興趣聽這些，待少女走進別墅，他猛地加速，化為一陣風衝入門內，而後將整個別墅內的人類都定住，這才化為人形。
    變為人形的尼爾一邊環視四周，一邊狠狠在棕褐色的毛毯上擦了擦腳，之後才走到少女麵前，揪住她的頭發，穿過大廳，準備上三樓。
    這家的主人就在三樓，他剛才在房外探查過。
    膝蓋和腳骨與樓梯相撞的悶響聲不時響起，令尼爾覺得心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美狄亞，想起對方在觀看馬卡斯城那場天使與惡魔戰鬥時，冰冷無謂的表情。
    要怎麼樣，怎麼樣才能殺了他呢。
    隻有殺了他，他才能解恨！
    吸血鬼停住腳步，將左手覆在右眼上，瞳孔一片森寒。他深深呼了口氣，這才繼續前行，直走到主人的房間前，一腳踹開房門，拖著少女走了進去。
    雖然被定住，但少女依舊是有感覺的，這一路又是拖又是拽，令她淚流滿麵。而當那個惡魔轉身，拖過一個椅子將她塞進去時，少女的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流淌。
    可惜，她動不了，也說不了話，連嗚咽都不能。
    尼爾並不在乎少女的感受，反正當他的牙齒楔入對方體內，就會本能地散發出一種令食物愉快的毒素。
    這是諾菲利亞吸血鬼獨有的技能。每種吸血鬼都因為純種惡魔始祖不同而擁有不能的能力，諾菲利亞這一支的始祖出自墮落魔神貝利亞一脈，將“墮落”這種能夠惑人心智的異能傳給了他們。
    但對於尼爾來說，這可有可無的異能就是個雞肋。他才不在乎獵物死時是痛苦的還是快樂，因為食物就是食物。
    將少女塞進椅子後，尼爾並沒有即刻吸血，他又拿過兩個椅子，將對方父母也塞進去，眯了眯眼，轉頭問少女道：“你希望我先吃誰？”
    少女的瞳孔隻是轉了轉，繼續無聲流淚。
    這是場相當無聊的獨角戲，但尼爾卻樂此不疲。他曾在心裏琢磨過要怎麼好好“招待”食物，此時卻覺得什麼樣的招待也比不過親眼見到摯愛之人的死亡。
    “你希望我，先吃誰？”尼爾又問了一句，笑得黑色雙眼都眯成一條線。
    被定住的少女不能動，不能言，隻是默默流淚。
    “無論我想吃誰，你都阻止不了我，對不對？”尼爾繼續笑得燦爛，卻是猛地露出尖牙，一口咬在旁側的女主人脖子上，生生將對方吸成了人幹。
    吸完血後，尼爾故作優雅地擦了擦嘴，黑色的瞳孔裏卻並沒有滿足，反倒越發深沉黑暗，一字一句冷聲道：“憤怒嗎？害怕嗎？恐懼嗎？”
    “讓我來，看看你究竟有多憤怒，渺小的人類。”尼爾說著，右手一抬，打個響指，對麵的少女就猛地彈起，發了瘋地尖叫，一邊尖叫，一邊衝向門口。
    望著這樣失常的少女，尼爾笑得越發燦爛，一甩手，就幫對方開了門，靜默欣賞少女逃出去的背影。
    隨後，吸血鬼轉身，看了眼已經涕淚縱橫的男主人，將右手搭在椅背上，目光卻看向窗外懸於半空中的昏沉的暗月，低低呢喃：“怎麼能不憤怒，不害怕，不恐懼呢？”
    非常的憤怒，害怕和恐懼啊！
    尼爾握緊右手，將椅背抓碎，就著木屑拎起男主人的脖領，一個閃身，風一般出現在少女麵前。
    彼時已經逃出二樓，準備前往一樓的少女被麵前突然出現的身影驚住，尖叫一聲，咕嚕咕嚕地滾下了樓梯，直摔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揪住男主人的尼爾冷笑著閃下樓梯，停在了少女麵前。他幹脆利落地吸幹男主人，一甩手，扔掉幹屍，俯視少女滿是淚水的瞳孔，故作溫柔地低語道：“哭有什麼用呢？”
    “這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充滿了，令人憎恨的人。”尼爾的語氣漸漸壓低，隨後一笑，改口道：“不，應該說是，憎恨的神。”
    “想反抗嗎？”尼爾歪歪頭，一腳踩住少女的脖子。
    就在剛才，他改了主意，準備給少女一個“痛快”。
    “那就來反抗啊。”加重力道，尼爾不自覺地伸手，蓋住了右眼。他用僅有的左眼凝視著少女竭力掙紮卻逃脫不得的慘相，一個用力，直接踩碎了對方的頸部骨骼。
    做完這一切後，尼爾閉上眼，伸呼一口氣，這才收回腳，又冷又硬地笑了：“弱小的下場，就是這樣。”
    所以，我……
    所以，我，尼爾•諾菲利亞，注定會成為強者！
    進食完畢的尼爾再次在地麵擦了擦腳，準備化為蝙蝠飛離。但就在他轉身的刹那，一股衝天的魔力突然閃現，令他瞬間就繃直身軀，進入戰鬥狀態。
    順著本能，尼爾驀地抬頭，看向別墅走廊中型的玻璃鑲嵌窗，卻見到別墅外的橡樹樹枝上，不知何時悄然站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望著他。
    沒有月光的夜色陰沉無比，但吸血鬼仍是一眼就認出了窗外的兩位神族。
    男人靛藍的秀發和同樣靛藍的瞳孔在橡樹詭異的暗色下透出幾分魔魅，及膝的駝色外套下擺參差，隨風飄舞，而站在男人身後的少年仍是僵著麵孔，目光呆滯，純白的服飾在橡樹樹幹與樹枝的襯托下，鬼魅可怖。
    這情形，一如兩人一百多年前的突然出現。
    被戰鬥本能控製地尼爾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反倒是對麵的神族率先開了口。
    擁有靛藍發色的眸色的男子純真一笑，寒暄道：“好久不見，逆命者。”
    

    作者閑話：

    感覺今天很有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