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畫出這天地 二十七、我愛你,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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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這裏的時候,是一個人來的,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我父母想來送我,但家裏並不寬裕,來一趟的食宿路費,他們要省上幾個月。他們寧願把這錢攢下給我當學費。”
“……他們一輩子也沒出過遠門,知道我考到這裏後,一直說終於可以去見識下有名的江邊廣場了,可到現在也沒來過……”
“……第一次站在這裏,我就暗自下決心,以後一定接他們過來一起生活。嗬嗬……”
昊然的手臂繞過孟毅後背,輕輕搭在他的肩頭。口氣輕鬆道:“你才畢業不到半年,哪能就那麼容易在這裏安家落戶了!這……裏要是那麼好落戶,早就被全國人民踩爆了!你現在已經很努力了,不是也一直在攢錢嘛。……等再過個三五年,職位升了,工資漲了,一切就都解決了!……楊樂不是明年就來了嘛,你們一起努力,接二老過來隻是個時間問題。……再說,不是還有我嘛!哈哈,等我接手了我爸那攤生意,還要給你個老總做做呢!”
孟毅笑笑,雖然知道昊然是在安慰他,但也讓他釋然了不少。
江邊風大,孟毅裹了裹西裝棉衣將脖子縮進了一些。
昊然摟著他的脖子往懷裏緊了緊,說:“好冷啊,抱著取會兒暖吧。”
孟毅說:“太冷了,我們回去吧。”
昊然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不不不不,也沒那麼冷。你看那邊在賣什麼,很多人在買,我們過去看看吧。”說著就摟著他大步流星往那邊走。
順著他的方向,孟毅看見那就是個烤紅薯的三輪車,兩對為了約會不怕冷的小情侶圍在那買紅薯。
“哇,好熱乎啊,給我來兩個,要大個兒的。”昊然對烤紅薯興致很高,剛走近時就放開了孟毅,搓著手咽著口水。
孟毅也被這香味和暖意吸引,一邊取暖一邊等他們的烤紅薯。
兩人抱著紅薯找了個台階坐下,張牙舞爪地撕開了紅薯皮,邊吹邊吃。昊然咬了一口,抱怨了一句:“艸,稀瓤的。”孟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幹瓤紅薯,遞給了他,說:“不介意我咬了一口吧。”
昊然假裝嫌棄地接過來,問他:“沒有乙肝吧。”
孟毅咬著昊然的稀瓤紅薯,淡淡回答:“說不定,不吃算了。”
昊然嘴上繼續倔強:“怕你啊,老子就要吃!”說完就狠狠啃了一大口,咬在孟毅剛剛吃過的那口上。
無意中瞥到孟毅單薄的、被凍的有些發紫的唇,也正咬上他剛剛吃的那一口。
語文不好的昊然想到了“相濡以沫”這個詞,覺得十分應景。他從來不知道這句話的下半句,是更加有名的“不如相忘於江湖”。
他們那天在江邊坐了很久,聊各自的家庭,小時候的趣事,學校的八卦,和感情上的煩惱。孟毅的煩惱都是現實問題帶來的,昊然的煩惱卻是難以言表的。他隻好歎氣,說他其實沒那麼愛紀萱,他心底有個人忘不了。
孟毅取笑他風流的外表下原來還有顆癡情的心,昊然看著他純良天真的笑容,“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又或者,他不會說那樣的話,他想直接吻下去。
“孟毅。”昊然突然深沉地望向對岸,那一片海市蜃樓一樣的繁華俗世,問他,“我有個朋友,最近發現自己是同性戀,他喜歡跟他關係不錯的一個男人。”昊然接著問,“你怎麼看?”
孟毅淡然一笑,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外人不好評價。”
昊然看向他,問:“你不覺得很惡心嗎?”
孟毅反問他:“為什麼覺得惡心呢?又不是跟我?”突然又恍然大悟狀,長大了嘴巴,“難道他愛上的是你?”
昊然心上一片寒涼,若無其事地抬手合上他的下巴,說:“又欠打了不是!”很快,他又看向對岸,淡漠地說:“他自己也很痛苦,可找不到出路。又不能向愛的人表白,又不能停止那種愛,很折磨。偏偏這種事又很難被人接受,社會對同性戀有歧視。”他看向孟毅,“你歧視嗎?”
孟毅搖搖頭,說:“如果他是我的朋友,我會對他的性向表示尊重。就像有的人愛吃甜,有的人愛吃辣,沒辦法要求所有人的口味都相同。你可以不吃辣,但你不能要求人家也不吃辣,更不能因為他吃辣就歧視他。”孟毅聳了聳肩,無奈道,“例子可能不太恰當,但就是這個意思吧。”
昊然笑笑,問他:“如果是向你表白呢?你會接受嗎?還是會因為發生在自己身上,也生出歧視,漸漸疏遠他?”
孟毅白了他一眼,罵他:“神經病!我不歧視吃辣的,又不代表我就一定要跟著吃辣!我不是同性戀,人家向我表白我自然不會接受,這跟歧視沒關係。就算疏遠,也是為了淡化對方的感情。還能做朋友最好,但如果因此做不了朋友了,也不能強求。這和男女之間的戀愛一樣,沒有心思在一起就要趁早提出來,不能老是吊在那裏曖昧,對誰都不負責任!”
昊然了然,自嘲地笑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明朗的笑容,伸出修長的大手揉揉孟毅的頭發,說:“我們回去吧,風太大了。”
回家的路上,孟毅在車上睡著了。昊然停好車後叫醒他,他揉著頭說睡得頭疼。
被昊然扶著上了樓,一頭就栽進了自己床上。於是後麵的兩天假期,孟毅就昏昏沉沉在床上度過。
昊然一邊給他端水遞藥一邊抱怨:“你說你是不是林妹妹,同樣是吹風,我怎麼就沒事呢?”
孟毅有氣無力地回答:“你四肢發達,腦袋就是個擺設。我是靠腦力勞動的,腦袋凍不得。”
昊然接過他喝完的水,扶他躺下。又拿出體溫計讓他放在腋下夾著。
抽出來一看,38。8度,還要繼續降溫。去揉了一條濕毛巾,在他額頭放著。
孟毅不好意思讓他這麼忙前忙後伺候著,說:“發燒而已,沒那麼嚴重的,喝點水睡一覺就好了。你別管我了,回去歇著吧,晃來晃去的我頭暈,還影響我睡覺!”
昊然嘟囔了兩句不識好歹就出去了,孟毅終於能安靜地睡一會兒了。
但昊然少爺的殷勤遠遠沒有結束,一日三餐外加薑湯熱水,孟毅感慨:“你要是女人我一定娶了你!”
昊然心道:“你不是女人我也想娶了你!”
他葉昊然長這麼大伺候過誰?上次是因為打了他內疚,這次就已經是心甘情願了。不得不感歎愛情的力量偉大,讓驕傲的獅子也能變成綿羊。
元旦結束後又是期末考試,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居然半年過去了。想到又要和孟毅分開一個月,昊然有些消沉,複習時連書都看不下去。
反正他不消沉時也看不進書,他的殺手鐧是作弊。但紀萱是好學生,近期要複習功課,主動要求這些天不再見麵。昊然嘴裏難過,但心情卻莫名很好。
在又給孟毅的台灣經理送了幾張會員卡後,孟毅的加班明顯少了。昊然打著讓孟毅給他講題的名義,讓孟毅陪著複習,雖然被罵了不知多少句“笨死了”,但他甘之如飴。
考試結束,昊然需要陪紀萱幾天。他覺得自己兩頭應付疲於奔命,但又需要紀萱這段關係來作為掩飾。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做不道德,但他還沒特立獨行到不在乎社會的看法,他不敢承認自己愛上男人,所以對外時他需要一個女朋友。
他從紀萱的住處廝混了兩天,父母一催他回去他就立刻要打包回家。紀萱說送他去機場,先送他回家收拾了東西。
孟毅上班去了,房子裏空空蕩蕩。昊然打了個電話給孟毅,跟他在電話裏告別。孟毅還是連囑咐帶貶損地讓他照顧自己,像和普通同學道別一樣客套寒暄,沒有特別的不舍。
昊然自嘲笑笑,自始至終隻有他自己唱著獨角戲,在這場暗戀裏驚天動地自怨自艾。他感動了自己,那個人卻渾然不覺。但又有什麼關係,這世上本就有一種愛情叫“我愛你,與你無關”!
是我沒忍住愛上了你,在這場禁忌的愛戀中,我甚至不敢將愛意傳達給你。你不愛我,我不怪你。
寒假中,紀萱的電話像一日三餐準時而至。她是好女孩,也是好女友。隻是昊然不愛她,對於不愛的人怠於應對。紀萱應該是察覺到了這種疏離,在未和昊然商量的情況下,隻身去了北京。
昊然那天剛好和朋友去泡溫泉,手機沒在身邊。看到手機裏有二十多個紀萱的未接來電,他遲疑了一下打了回去。接到紀萱時,她已經在機場等了六個小時。
臨近春節,孟毅也該放假了。一年沒回家了,孟毅提前一周就開始準備回家過節的禮物。正式放假那天,孟毅大包小包就擠進了春運的洪流。
連國假加年假孟毅可以休息十天,路上來回耽誤四天,實際在家滿打滿算也就隻有六天。
讓孟毅驚訝的是,來火車站接他的,居然是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