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地方吃飯吧，”被她臉上溫柔的表情所吸引，謝龍蓮有片刻的怔忪。不知過了多久，他有些狼狽的轉過身去，抽回了一直被桃如九握著的手，率先往不遠處的“醉仙樓”裏走去。
    桃如九眯起眼，看著前方之人的背影，呆呆笑了好久才慌忙追上前去。
    如果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她和他都是普通的人，過著普通人的生活，結婚生子，白頭偕老……  
    跟著他一起走進醉仙樓，桃如九攥緊手掌，以指撫摸著掌心彩紙幹澀的表麵。
    她從來都很心甘情願的為他付出，更何況隻是一次小小的改變？穿了男裝，不過是為了江湖行走方便，不過是不想與和他之外的男人有所糾纏，不過是……
    眸光逐漸變得溫柔了，她看著謝龍蓮點好菜，找了一處空位率先坐了下來。
    不過這些，以後都用不到了。哪怕將來隻會幸福一瞬，她也會記得那一瞬的幸福，在餘生細細品味。
    看謝龍蓮交代好店小二緩步向她走來，桃如九兀地抓住他的手，把手中的胭脂放在了桌上。
    “怎麼了？”謝龍蓮不解的望向她。
    “想給你看一樣東西，”她抿唇，笑得狡滑，“因為我想讓你一輩子記得——你的妻子，桃如九——最美。”
    玉般的手掀開包得精致的彩紙打開盒麵，露出裏麵色澤鮮豔的物什，桃如九伸出食指抿了一些稠密潤滑的脂膏，塗上自己的嘴唇——
    那時的世界寂寂無聲，謝龍蓮默然看著對麵的少女細心描繪的樣子。
    一點胭脂，似乎比血更魅，比朱砂更豔。她抬目看他，鳳目多情，眉如遠山。
    那一點的紅似乎畫上的不是她的唇，而是生生點上了他的心。他感覺到了自己心髒的跳動，仿佛要蹦出胸腔一般，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悸動，心動，和情動。
    她說的沒錯，他會一輩子記得這一刻。
    他會記得，他的妻子桃如九——是最美的。
    而這份美，將在他的記憶中長久不衰——
    “女為悅己者容，”桃如九抬袖擦去剛剛抹好的胭脂，望向謝龍蓮震驚的眼神，“你記住了嗎？我的樣子。”
    “記住了，”謝龍蓮喃喃開口，這一刻，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呆，“很美……”
    桃如九聞言笑了，她把胭脂小心收起，眸光溫存。
    “那麼，就記一輩子吧，”她抬首，笑得眉眼彎彎。
    隻記得我的好，不要加上絲毫的——恨。
    ⊙⊙⊙⊙
    “軒然殿的一群狗東西，哪裏是老子的對手？”
    氣氛正好著，卻突兀的傳來一道粗魯的嗓音。桃如九收回粘在謝龍蓮身上的眸光斜睨了坐在最角落的那桌人一眼——隻見那桌的人並了兩張桌子，上麵擺著酒菜，大約有十幾人。紫衣黑褲，腰係血色方巾，上繡頭骨圖案，一名留著絡腮胡的大漢一邊兒喝酒一邊兒大聲囔囔著，噴出滿嘴的唾沫星子。
    “三年前才興起的小小幫派，以為滅了兩個鳥教就了不起了？想當年老子稱霸江湖時那幫小兔崽子還在娘們兒懷裏吃奶呢！”
    大漢卯足了力氣高聲喊著，似乎是怕別人聽不到，如雷的聲音響徹酒樓。桃如九無動於衷的夾了一筷店小二剛剛端上來的八寶香酥雞，並熱心的把雞腿放到了謝龍蓮的碗裏。
    “龍蓮，吃菜。”
    謝龍蓮瞟了她一眼，見她麵色如常，似乎真的不在意。伸手扣住臉上的麵具就要把繩子解開。
    “誒？你要把麵具取下來？”桃如九見狀慌忙按住他的手，“想引起轟動麼？”
    “不解下來，我怎麼吃飯？”謝龍蓮無可無不可。
    “呃？”
    “……那軒然殿讓人聽著寒顫，其實還不就是那個樣子？除了之前滅的銀龍教和婆羅門，這不幾年了還沒其他的動靜？好吧，連之前的白生門也可姑且算上。但就憑這樣還想稱霸江湖？老子真該提著軒然殿那狗當家的衣領子手把手的教他，什麼才叫真漢子！”
    “虎三又在吹牛了。”
    那方，大漢還在吆喝著，笑聲震天響，還不待桃如九有所動作，便聽周圍一些打扮平常的食客小聲嗤道。
    “沒辦法，誰讓現在劉西村內鬼崽黨橫行？天高皇帝遠，這小小地方人多混雜個個欺善怕惡，誰又敢出來管製他們？”
    “可不是麼？鬼崽黨在劉西村裏也算有點影響力，平常不做好事倒也罷了，還偏偏喜歡欺負老實人，整日在村裏橫行霸道，惹的眾怒人怨。有錢人因為忌諱他們的勢力而為免災每月交奉白銀，貧窮的人家就隻能繼續受他們的欺負而敢怒不敢言。前幾日虎三又突然放出風聲，竟然說要打得軒然殿大當家哭爹喊娘……哎……年輕人這麼混有什麼用？”一位年長點的青衣老漢邊兒說邊兒搖頭，眉心皺得死緊，“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好，禍從口出啊……”
    話落，身旁一片唏噓聲。桃如九扒了兩口米飯，眼球骨碌碌的轉。
    “上月初一我在宛言北城巧遇軒然殿一行人，便直接喝聲開打，那狗當家生得獐眉鼠目，看起來膽子甚小，也不知道江湖人都怕他什麼……”虎三扯著他的大嗓門繼續吼，口沫橫飛，酒氣滿溢，“他再強，卻還是在我的麵前求了饒，哈哈哈！”他說到這裏便哈哈大笑，周圍的人也全陪著他，哈哈哈，簡直累死人。
    桃如九聞言樂開了花。
    她怎不知道自己之前挨了打？還生的獐眉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