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卒了整整一晚，近日來借住在義醫館內的桃如九第二天頂著一對熊貓眼再次出現，手裏仍捏著那張已經破破爛爛的小紙條。
    一大早就忙活兒著打水伺候謝龍蓮洗漱的龍伯看到她出來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明顯魂不守舍的桃如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桃姑娘？”
    “龍伯早……”踩著虛浮的腳步到井邊打了些水洗好臉，桃如九繼續坐在井沿上發呆。
    “你身子不舒服麼？”放任她在那兒自生自滅了半晌，龍伯把義醫館往常營業前的細節一一做好以後，見還沒有求醫的人上門，便擰著一雙老眉走向井邊衝桃如九道。
    “沒有……”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桃如九眨了眨眼，抬頭看了看已見刺目的日光，又垂眸去看捏在自己手裏的小紙片，萬般不願的拖著身子起身，“隻是……”
    認命的歎出一口氣，想自己常年在外奔波，雖見過不少世麵，聽過不少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但卻從來沒有切身體會過。而如今——她若不想一直在原地踏步，就隻能先硬著頭皮去聽從那群女人想出來的餿主意……
    隻是……她已經有將近十年沒有穿過女裝了啊啊啊啊！
    雙眉在額頭上打了個難看的死結，桃如九朝龍伯揮了揮手，揚聲道：
    “龍伯，今兒我就不幫您了，我要去街上去買些衣……”一個“服”字在看到一身紅衣手提藥箱的謝龍蓮時硬生生的哽在了喉嚨口，正準備走人去完成那所謂“人靠衣裝”計劃的桃如九霎時間忘記了自己想要幹啥，登時麵帶緊張的搶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哪兒還需要向你彙報嗎？”謝龍蓮冷冷開口，甩開了她的手衝龍伯道：“龍伯，我今日會回來晚些，你自己沒問題吧？”
    “沒問題，先生請放心！”龍伯憨憨笑了，看謝龍蓮滿意的點了點頭後便直往前麵的羊腸小道上走去。
    “哎？龍蓮！”
    遭人無視的桃如九不甘寂寞的再次追了上去，這次則更加大膽的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你要上哪兒去？不是往常都呆在義醫館不出門的嗎？”
    “偶爾也會有外出行醫的時侯，”謝龍蓮淡聲答，慢條斯理的把桃如九禁錮著他的手輕鬆拿開。
    “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知道他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桃如九再次跟上，討好的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笑臉，“還可以順道保護你。”
    “其實我覺得，最危險的人就是你，”冷哼一聲，謝龍蓮調轉腳跟拐入一道暗巷。“而且，你現在已經在跟著我了。”
    桃如九聞言嘿嘿賊笑了半晌，帶著些得逞的笑意和不易察覺的狡滑。
    或許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次的龍蓮比之前好相處多了呢。雖然之前有些讓人不愉快的小插曲，但並不影響整件事情的發展。難道是她長年的追逐與表白終於打動了他的心？
    自我安慰的拍了拍胸口，覺得自己不虛此行的桃如九愉悅的加快腳步趕上走在前麵的謝龍蓮。眼中有欣喜，得意，和深深的迷戀，以及——迷戀之後，早已被她掩藏到不會露出絲毫破綻的情緒。
    “龍蓮，我喜歡你呢！”
    重複的說出自己的心意，看走在前麵的人永遠也不會回過頭來的背影。桃如九垂下眼瞼，笑得雲淡風輕。
    她不急，隻因他和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就算不被原諒也好，就算會被厭惡也好，就算會被憎恨——也好。她一如往年，不管經曆過什麼依然不後悔當年的決定。就算有一天，事實的真相重新擺放在他們的眼前，而那個走在自己前麵或許比她更不清楚自己心意的人會更加的憎恨她——她也絕對不會後悔。
    正在想著，卻察覺到謝龍蓮稍微放緩的腳步。桃如九抬起眼來，瞳孔接觸到刺目的光線讓她眼前的景物頓時有些模糊不清。
    “這是哪裏？”
    當眼睛適應光線，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棟富麗堂皇的建築，青磚碧瓦，雕欄玉砌，一盞盞琉璃花燈掛滿樓閣的每一處角落。偶見半開雕花木窗，有穿著單薄衣裳的女子正在對鏡梳妝，入目之處皆是一片曖昧春色。
    “妓院，”謝龍蓮斜睨了她一眼，帶些惡意的開口為她解惑。
    半晌無言，得到自己早已猜到的答案。桃如九來回看了看根本瞧不出他表情如何的謝龍蓮，眼裏有一些很深沉的情緒在逐漸蔓延。
    這是……為何？
    難道她就如此不堪？讓他這樣厭煩？哪怕是以侮辱她最看重的驕傲……瞳孔仿佛在一瞬間加重了三重的顏色，正待桃如九想要發作，卻在垂眸時無意間看到謝龍蓮提在手中的藥箱，滿腔的憤怒與嫉妒似乎生生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就那麼輕易的被熄滅了……
    “你……其實是來為人醫病的對吧？”習慣性的勾出笑容，桃如九捏緊手指，假裝問的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