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赤毒回來後便看見竹輕語呆坐在寒冰床上，曾經臉上的淡薄早已消失，隻剩下麻木。
    “你……早些休息，我這幾日不會回來了。吃的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歇著吧。”
    赤毒說完也不等竹輕語回話便轉身離開，隻是竹輕語看不到赤毒那莫名慌亂的身影。
    竹輕語迷迷糊糊的又躺了下去，這幾日不知為何總是有倦意，那是一種心底裏散發出的疲憊。
    睡夢中竹輕語隱約間感受到有人輕撫自己的發絲，下一瞬間便已經驚醒。還未等開口，便聽到耳邊傳來猶如天籟般的低沉笑聲。
    “長……白……”
    “是我。”
    樓長白輕撫著竹輕語的發絲，曾經柔順烏黑的發絲此時卻有些幹枯淩亂。
    “不，不，不可以！”
    竹輕語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慌張間想要將身子轉過去。樓長白輕輕地抱住她的身子，他自然是知道竹輕語並不想讓自己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你這樣……我會難過。”
    隻是這一句話，就讓竹輕語潸然淚下。哪怕是雙眼已瞎，容貌盡毀。哪怕是經脈被廢，仙骨被剃。哪怕是被人扔到這荒涼的琅泠崖，哪怕是差點被一群雜碎玷汙了身子的時候，竹輕語也未曾落下過一滴淚水。然而，在竹輕語有生之年隻落過三次淚水，卻都是因為這個宛若遺世謫仙的男子。
    “求求你……不要看我……我現在這個樣子……”
    樓長白收緊了手臂，將竹輕語禁錮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竹輕語這一瞬間有些癡了，不知自己是不是身在夢境中無法自拔。
    “何必呢……隻要你想，這六界覆滅，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竹輕語承認，這一瞬間她真的心動了。可是，就在竹輕語想要開口應答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卻浮現出輕音惡毒的笑容。竹輕語咬了咬唇瓣，默默地搖頭。
    “不，我要親手……毀了她！我要讓她嚐嚐，我所承受過的一切！”
    樓長白沉默許久，直到竹輕語開始心慌的時候，喟歎一聲。
    “我隻希望你能夠快活，你這樣……就算報了仇，又能高興嗎？”
    竹輕語呆愣起來，樓長白的話仿佛是一把利劍一般刺入她的心髒。
    “我，怎麼會，不快活……”
    竹輕語艱難的說著，內心的堅強卻已經被樓長白的話徹底擊潰。竹輕語伸出早已傷痕累累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趴在樓長白的懷裏，一直以來得不到宣泄的淚水，終於肆意的流淌。
    “你要什麼，我幫你。”
    “我……要我的雙目能視！”
    “要我幫你恢複雙目嗎？”
    樓長白溫柔的聲音在竹輕語耳旁響起，讓她忍不住一陣恍惚。
    “不，隻要能看得到就好。我身上，臉上的一切傷痕，我都要自己恢複！”
    耳邊傳來樓長白無奈的歎息，竹輕語心頭一緊，忍不住緊了緊抱著樓長白的手臂，似乎生怕他也離開自己。
    “這是北海至寶，璿璣珠。”
    竹輕語的手上傳來一種溫潤的觸感，摸索著手中的珠子，竹輕語感覺仿佛心都跟著溫暖了起來。仔細感受著手中溫潤的璿璣珠，慢慢的，竹輕語感受到自己的心開始明亮。那是一種神奇的感覺，眼前一切的場景無需用眼睛去看，隻要用心，所有的景色都會出現在自己的意識中。
    “……能看見了……我又能看見了……”
    竹輕語多日消沉的心仿佛在這一瞬間活了起來，喜悅之色溢於言表。樓長白見了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竹輕語聽到樓長白傳來的低沉笑聲，身體一僵，始終不敢抬頭。
    “罷了，這塊麵紗你且帶著。這是瀾縷紗製成的，隻要不是你主動摘下，沒有人能看到你的容貌。”
    “那你呢……”
    樓長白無奈的搖頭，倒不是個好蒙騙的。
    “無論我用不用眼睛，我都可以看到。我隻是……不想騙你。”
    竹輕語抿了抿唇，伸手用瀾縷紗將自己早已麵目全非的容貌遮住。樓長白長臂一伸，便將竹輕語再次攬入懷中。
    “為什麼……我會對你，那麼熟悉……”
    “嗬，還不到時候。快了，別急……”
    “什麼快了……”
    樓長白從懷中取出一隻竹簪輕輕地插在竹輕語的發絲中，語氣一如既往的柔和。
    “你帶著這隻竹簪去尋找第一任妖王，肅青。他看到後，一定會幫你的。既然你想要放手一搏，那我就在這場戰役的最頂端，等著你。”
    樓長白說完後便在竹輕語的發絲上烙下一枚充滿深情的吻，隨後便不見了蹤影。心底深處猶如前幾次一般，仿佛有什麼東西要衝破桎梏，最終卻被依舊沉寂在黑暗角落。
    赤毒回來的時候明顯一愣，他發現竹輕語給自己的感覺變了。從一開始的蕭瑟怨恨，變成了現在的淡泊無欲。赤毒忽然發現竹輕語的臉上籠罩了一層薄紗，而自己竟然看不見她的容貌。
    “你……”
    竹輕語看著眼前的男子，忽而笑了，一如既往的淡雅溫婉。一頭玄發隨風輕揚，赤金色的蛇眼中閃爍著驚疑與一絲戒備。一張薄唇卻無法顯示他內心的柔軟，修長如鬆的健碩體魄遮擋了洞口的一縷陽光。竹輕語緩緩地勾起嘴角，這幅皮囊果然能夠魅惑人心。
    “怎麼？不認得了？”
    “我……”
    赤毒錯愕的盯著竹輕語已經看不清的容貌，半響過後仍不知如何開口。竹輕語見此唇角微勾，伸手整理有些淩亂的衣裳。
    “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離開？嗬，我為什麼要離開？幾萬年來，終於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怎麼能不看到最後！”
    “這場戰役，即將步入新的開始。而我，將不再是一隻任人踐踏的螻蟻。我，將掌握自己的命運！沒有誰生來就是應該被誰踐踏的，命運就該自己掌握！”
    赤毒看著眼前的女子，心中竟然湧現出一種難言的激動。赤毒明白，這場戰役無論誰是贏家，自己的命運在這一刻就已經開始轉變。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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