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猛然轉身，一個千年老妖婆揚起的臉映入眼簾，飛揚嚇的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不是這人太醜，是這人太老，那臉上的皺紋就跟溝渠一樣，縱橫交錯，幹巴巴的包著裏麵的骨頭。穿著一件猩紅色的緊身連衣長裙，身材抽巴的隻有孩童大小，所以她不得不揚起那比古樹皮還粗糙褶皺的脖子，瞪著那雙幹涸混沌的黃斑眼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
    飛揚鎮靜了一下，他知道鄉下古宅那邊住著一個怪異的百歲老婆婆，是爺爺父親的奶奶，她有時會來雲公館住上一陣子。於是飛揚禮貌的跪拜行禮：“玄孫見過祖婆婆，願祖婆婆萬壽。”
    “你是誰呀？”祖婆婆懷疑地問，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我是您的三玄孫，我叫飛揚。”
    “三玄孫？我怎麼沒見過你呀？”
    “我不在這裏住，也不常回來，所以祖婆婆沒見過。”
    “哦，我記得老大有個三小子，生下來嚇死人的那個是你嗎？”
    飛揚臉色一暗，但馬上又露出了笑容，“祖婆婆，那您怕我嗎？”
    “祖婆婆我今年一百二十八歲了，我怕什麼？我怕的就是老也不死。哦，快起來，地上怪涼的。”祖婆婆扶起飛揚。
    “祖婆婆，您是雲族的老壽星，當然要一直活著。”
    “這娃真會說話，我喜歡，娃呀，這個家呀，就你這麼一個守禮孝順之人。所以祖婆婆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祖婆婆往四周看了看，攀住飛揚的胳膊，神秘兮兮地告訴他：“看住那個小魔物，別讓他毀了雲族。他要是不聽話，”祖婆婆一指玉台上的神器，“你就拿這把弓，射死他。”
    飛揚一頭霧水，“小魔物？誰是小魔物？”
    這時梟走進來，他已經換上一身男仆裝，告訴老師，主人回來了。祖婆婆盯著梟，梟有些發怵，飛揚給梟介紹說，這是雲族的祖婆婆，“祖婆婆好。”梟鞠了一個大躬。
    祖婆婆拉著飛揚的衣襟，讓他把頭俯下去，她再次對飛揚神秘兮兮地說：“娃呀，一定要抓牢這孩子，天下將來就是你們的。”
    “祖婆婆，您說的什麼意思呀？”飛揚笑問，並未把她的話當回事。
    “雲族從元皇建國開始，”祖婆婆突然提高了沙啞的老嗓子，“曆經數千年，由興到盛，由盛到弱，由弱到衰，由衰到……啊……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老天爺，”祖婆婆的語調又變得悲愴起來，“求求你，讓我這個老不死的快點死吧……上帝保佑……雲族……保佑……”祖婆婆神經兮兮，叨叨咕咕的自顧自的走了，飛揚覺得祖婆婆是年紀太大，有些瘋瘋癲癲，胡言亂語。
    “梟，總主是在客廳嗎？”
    他轉過頭，卻發現梟看著赤血冰弓發呆，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他走到梟的身邊，稍微提高聲音，“梟，你看出什麼了嗎？”
    梟恍然醒悟，“呃？不，我隻是覺得好神奇。”
    “啊，這是見了這把弓的人通常都有的反應。走吧，以後，你有很多時間欣賞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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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揚曾請求大哥，在他未查清真相之前，先不要對子規動手，但飛揚知道雲族對待背叛者殺無赦的態度。指責大哥的魯莽和失信根本毫無意義，反而會激化矛盾。在這個時候，雲族內部更應該團結。
    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告訴大哥子規已經死了，誇讚大哥派去的殺手好厲害，竟然騙過了銀沙河的眼睛。他問大哥，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殺死子規的……
    “等等，你在說什麼？我根本就沒派人殺那小子，那樣的蠢鳥根本不值老子廢一顆子彈。你知道大哥現在的資金有多緊張嗎？一顆子彈都得算計著用。”嘯騰是笑著說這些話的，可見他此時此刻心情相當好，表情也十分得意。
    “不是您？那會不會是河伯呢？”飛揚愣住。
    “不可能，河伯才沒時間管小鬼的事，再說，這事不是交給你了嗎？”
    “啊，可是有人搶在我的前麵殺了子規。有許多疑問，還沒有查清楚。”飛揚撓撓頭。
    “沒完沒了查什麼，叛徒死了，這不就結了嘛，”嘯騰說道：“還有，你不說，我倒忘了，你也太魯莽，單槍匹馬跑到人家老窩裏去鬧，這萬一出點事，你讓我如何對得起老父的臨終囑托？”
    “對不起，大哥，是我考慮不周。但是現在子規已經被殺，我懷疑，他應該是……”
    “別在這點屁事上磨嘰了。阿揚，”嘯騰打斷弟弟的話，撫上他的肩膀，“現在集團赤字嚴重，你也替大哥想想辦法。”
    “大哥，”飛揚預感事情不妙，“您不會是把撥給學園的經費又挪用了吧？”
    “阿揚，隻能先救急，日後，大哥一定給你補上。”嘯騰說道，因為心情好，脾氣也好。
    “大哥，您總是這樣。”飛揚無奈的歎氣，“好吧，大哥是總主，怎麼決定，我遵從就是。但是子規雖死，案子並沒有完結，反而變得更加複雜，大哥，我希望……”
    “阿揚，這個不用你操心，”嘯騰再次打斷弟弟，“交給天敵和河伯去處理，他們在這方麵比你有經驗，你呢，還是回去安心管理你的學園吧。這才是你的長處。”
    三年前，父親臨終時曾對嘯騰說：阿揚絕頂聰明，頗有遠見卓識，會成為他最好，最有用的幫手，一定要依靠他，兄弟團結。
    嘯騰隻遵守了父親最後一句話，兄弟團結，卻從來沒有把弟弟調在自己身邊協助他的打算。
    聰明如飛揚，完全了解大哥的心思，他一直都不想讓他過多插手飛鳥學園以外的事務。大哥對他不可謂不好，但一向有所排斥。
    可有些話，飛揚還是不能不說：“大哥，天敵組織對於雲族至關重要，小及不適合那裏，我希望你可以把他調走，重新派個人，這一係列案子都需要一個能幹可靠的人負責，可以交給河伯來選。”
    嘯騰點點頭，“河伯也有此意，隻是最近沒有騰出時間，我會盡快安排。”
    飛揚舒了一口氣，大哥難得這麼痛快，果然今天心情超好，應該跟銀沙族貨船被劫有關。
    這時管家進來說，晚飯準備好了。
    “飛揚，一起吃吧，我們兄弟好像很長時間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對於大哥難得的好意，飛揚當然得接受。隻是與大哥吃飯，實在是……
    嘯騰和比他小十八歲的夫人鈴沒有孩子，老二雲馳一家住在西院，除非年節或特殊情況，平時一般不過來吃飯。偌大的餐桌，隻坐著三個人，嘯騰和鈴夫人坐在左手，而飛揚坐在右手。
    大家都悶聲不響，低頭各吃各的，拘束的讓人難受。突然，嘯騰夾起一塊烤腰子，放進飛揚的餐盤，冷聲說道：“你最近瘦的很厲害，要多吃點。”
    “謝謝……大哥……”飛揚與其說是受寵若驚，不如說是心頭一暖。他已經習慣那個對弟弟嚴厲的大哥。
    可能因為這個舉動，鈴夫人也變得活躍起來，“阿揚，腰子補腎，別看你歲數小，也要多補補，你們就是仗著年輕，什麼都不注意。”
    鈴夫人身材嬌小，長著一張娃娃臉，任性的鼻子，驕傲的眼神，還有一個直率的嘴巴，說話從不拐彎抹角，不過有時會讓人哭笑不得。
    “阿楊，你也老大不小了，”嘯騰長兄如父的口氣，“如果覺得那姑娘合適，就早點把婚事辦了吧。”
    “額，那個，是，小那還在念書。”
    “真搞不懂現在的女孩子，要那麼高學曆幹什麼，把自己的老公打理好不比什麼都強。”鈴夫人說道。
    隨後，鈴夫人就轉向了自己的老公，“阿騰，今天上午，宮裏的內侍長青大人差人送來帖子，邀請我們參加新年宴會。我準備了一份厚禮，你明天抽空去宮裏拜謝一下青大人。”
    “對那老家夥不用客氣，我又沒想去。”嘯騰不以為然。
    “你看你，又犯倔，這年頭沒有關係能行嗎？人家都挖門盜洞的往上貼。青大人，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當年老爹在的時候，沒少給那老家夥花錢，結果怎樣？有用嗎？”嘯騰不屑。
    “那這關係也不能斷……嗯……”
    本來飛揚並不想參與他們兩口子的爭執，無奈，大嫂在桌子底下，用鞋尖踢了他一下，飛揚當然明白大嫂的意思，隻好勸兩句，“那個大哥，大嫂說的不無道理，畢竟宮裏有人好辦事，感情還需聯絡，不然再厚的交情也會變淡。如果您太忙，小弟可以代勞……啊……”
    腳下又被踢，飛揚忙改口，“那個還是讓二哥去吧，我許久都沒見那位老大人，怕是他認不出我……啊……”
    接著踢，又改口，“我看，還是大哥親自去比較好，其實也不用送太厚的禮，您就去看看他，陪他喝壺茶，聊會天，他就高興，一個人長年呆在宮裏也挺悶的。宮裏有人好辦事，這關係，真不能斷。”
    “好吧，那我明天抽空去宮裏看看他。”嘯騰難得沒固執己見。
    腳下不再踢了。鈴夫人也終於對這位“名聲不好”的小叔子露出認可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