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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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晨曦的一縷陽光映在嫩綠的枝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順著葉脈緩緩落下,消失在了泥土之中。
走廊間閃過一道淡黃色的身影,衛瑄穩穩落在房間前,衣訣翻飛,他輕步走近窗邊,從窗扇狹小的縫隙中凝神望著。
淡色的床簾掩住了窗內的一片光景,隱約可見一個嬰孩的身影,似正在熟睡。衛瑄秀美的麵上流露出一絲笑意,精致的眉眼間分外柔和,衣袖不禁微微抬起想觸摸嬰孩柔嫩的肌膚。
“惜兒。”衛瑄柔聲道,纖長白皙的指節觸到冰冷的窗扇時,雙眸間的神采猛然退去,他瞬間放下了手。
衛瑄握緊拳頭用力抵在窗台便,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紅痕,他盡力低下頭看著地麵,然雙眼卻不禁的望向窗內,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稚嫩的麵容。
衛瑄似隱隱聽見孩子微弱的哭泣聲,心間猛然一緊,他忙轉身看向房間內,床簾隨風輕搖,孩子的身影未有任何變化。衛瑄緩緩放下手,他看著一旁走向床邊的奶娘,緩緩走入長廊中,麵上的笑意略有些苦澀,隱隱夾雜著一絲悲涼。
對不起,惜兒。他清晨偷偷離開皇宮來到裴府,然他已經站在房間前了,甚至看到孩子的身影,仍無法鼓起勇氣去抱起孩子。亦或是他太過懦弱生怕自己會放不下,而一直選擇逃避,但他卻避不開心中的思念與苦楚。
可衛瑄待惜兒的疼愛比欣兒更甚幾分,不隻因惜兒酷似老師的相貌,更因他對孩子的愧疚,然他身份尊貴不能時常親自前去裴府,他隻能將待惜兒的愛意全部加在欣兒身上。
可懷中抱著欣兒軟軟的小身體,他固然滿心歡喜,心間仍感覺空落落的,似乎缺失了什麼一般。
蕭寒看見遠處陌生的身影,麵色一沉,誤以為是潛入府中的刺客,他剛要大聲喚人,隱隱看清衛瑄秀美的麵容,微微愣了一下。莫不是他眼花了,太子怎會在裴府中出現。
蕭寒感受到身前的壓迫感和那絲寒意,忙雙膝跪地俯身行禮,“蕭寒拜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衛瑄看著蕭寒年輕清秀的麵容,曾經心間的妒意與不悅早已退去。
“謝太子殿下。”蕭寒起身想繼續走向遠處,他微微頓了頓腳步,“師父還在房間中,蕭寒去請師父過來嗎?”
“不必了。”衛瑄麵上稍稍掙紮了一絲,他猶能在皇宮中單獨與老師相處,又何必急於這一時,然他更加懼怕老師會讓他親手抱惜兒,他看著老師溫和的麵容,愈加不忍心回絕。
“太傅近些時日還徹夜處理朝中事務嗎?”衛瑄憶起老師兩鬢間的斑白,眼中有一絲濃濃的擔憂。老師當年為了救他身體已嚴重受損,再無痊愈的可能,又怎禁得住連夜的操勞不眠。
“近些時日尚還好一些,但若師父執意要批閱書卷,我如何勸都不管事。”蕭寒不禁歎了口氣,他喃喃嘟囔了一句,“朝中每位大臣都是這般繁忙不得一絲歇息的時間嗎。”
蕭寒抬頭看見衛瑄眉眼間的一絲嚴肅之意,閉上了雙唇低頭緊緊站著。太子身份尊貴,若是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就不妙了,他還是少給老師添麻煩為妙。
“若太傅以後再想徹夜不眠,你將太傅桌上的書卷藏起來便是。”衛瑄看著蕭寒孩子氣的麵容,冰冷的神色略有些緩和,他無力陪在老師身邊,有蕭寒在,他亦無需擔心老師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蕭寒點點頭,這確實是個好辦法,而他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師父。”蕭寒看見走廊邊上淡白色的身影,步伐微挪想走上前去,然他雖不熟知宮廷禮儀,心間略懂一些,繼而微微低下頭站定了腳步。
裴言溫和的笑了笑,他看著衛瑄秀美的麵容,眼間有一絲淡淡的喜色,“瑄兒來了,怎麼不去房間中坐坐呢。”裴言猶記得當初瑄兒突然推門而入,他看著瑄兒的麵容驚喜交融,平日留在府中不禁偶爾望向窗外,隱隱期待著瑄兒的身影,然他心知瑄兒不可能會再來了。
“我擔心打擾到老師休息。”衛瑄隨口解釋了一句,他更擔心老師看到他心間的真正想法。
“小寒,你先回房間。”裴言看向站在一旁的蕭寒,他還擔心小寒年幼不懂事會衝撞了衛瑄,但他看二人的麵色都未有一絲不悅,緩緩放下了心。
“是。”蕭寒點點頭,轉身走回了房間。
“瑄兒。”裴言走近衛瑄身邊,伸手輕握住了衛瑄衣袖下的指尖。他如何不知衛瑄清晨趕來裴府所為何,多日來未能見親子一麵,心中是何等的憂傷苦澀。
“老師,我們快走吧。”衛瑄張口打斷了裴言的話,他用力拉住裴言的衣袖走向遠處。
“瑄兒不用太急,現在時辰還很早。”裴言抬手擁住衛瑄的肩邊,話語十分溫柔,“我們去房間看看惜兒。”
他留在皇宮中雖無權麵見皇子,然衛瑄卻時常將皇子抱到身邊,他亦能輕撫著欣兒的肌膚,可他將惜兒養在府中,又為衛瑄做什麼了,多日來仍讓他們父子相隔甚遠,終日不能見上一麵。
“不。”衛瑄微微搖頭輕聲道,他剛剛下定了決心,若在動搖恐日後更難堅持下去。
六年的相別,飽含思念之苦愈加漫長,他每每憶起便異常絕望,然他必須將傷痛隱在心間,毫無雜念的決策朝中之事,成為一代明君,待他解決了內憂外患,他才能護得愛人的平安。
微弱的聲音重重擊在裴言的心底留下了一道傷痕,衛瑄愛惜孩子,又是如何忍痛不見惜兒一麵。“瑄兒,我讓奶娘將惜兒抱出來好嗎?”裴言眼底有一絲濃濃的傷意,衛瑄很難出宮一次,況且他已經站在了房門外,若是不能親手抱到孩子,不知下次又要等待多久,裴言舍不得看著衛瑄辛苦熬著。
衛瑄用力握住了裴言的衣袖,他努力張開口想拒絕裴言,然喉嚨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瑄兒,這是在裴府中不會有任何事的。”裴言輕撫著衛瑄背上的發絲,眼中有一絲痛惜。
奶娘抱著孩子走出房門外,寶寶已睜開了亮晶晶的小眼睛,四處看著,手掌蜷曲微抬輕搭在奶娘的衣衫上。
衛瑄低頭埋在裴言懷中,雙臂緊擁裴言勁瘦的腰身,指尖稍稍用力握緊衣帶。
裴言感受到懷中之人微微激動的情緒,心間的苦痛愈加濃重幾分,他舍不得瑄兒受到一絲傷害,又怎忍心看著瑄兒痛苦,“待小皇子過了滿月,老師將惜兒送進宮好嗎?”
衛瑄抬頭看著裴言俊秀的麵容,“老師,你糊塗了,若是將惜兒送進皇宮,日後惜兒就在不可能回裴府了。”他是能時時看著身邊的一雙兒子,而老師一人孤獨留在府中,必異常淒苦。衛瑄終是希望寶寶能自幼在老師身邊長大,體諒老師事事的艱辛操勞,日後為老師盡孝。
“老師平日大半時間皆留在宮中,閑暇時陪陪惜兒不是一樣嗎?”裴言隻希望衛瑄能開心一些,而他亦無關緊要。但他殊不知衛瑄的欣喜,皆源於他麵上的笑容,若他眼底溢滿了傷意,衛瑄更無半分喜悅的可能了。
“這又怎可能一樣。”衛瑄大聲道,若老師身體不適,惜兒尚能夜夜陪在床前細心體貼老師,而若惜兒留在宮中,老師便隻能躺在床上痛苦的思念孩子。
“老師日後不可再提起此事。”衛瑄用力放下手臂,冷聲道。他上一世已經害苦了老師,更無須老師這一世在辛苦遷就他。
“答應我。”衛瑄用力握緊裴言的手腕,眼中有一絲堅決,他生怕老師趁他不經意便向父皇提及此事,而待那時他更來不及請求父皇收回成命。
“好,我答應瑄兒。”裴言溫聲道,肌膚的一絲絲痛意漸漸傳入心底,他抬手輕撫著衛瑄的指尖。
衛瑄緩緩鬆開了手,他迫切想彌補老師,給予老師他所有的一切,然他卻忘了自己的能力,空讓他們彼此陷入了痛苦之中。可就算當初他料到了一切,也同樣不舍得放棄老師的血脈。
裴言接過奶娘懷中的孩子,穩穩抱著,“瑄兒,抱抱惜兒嗎?”
衛瑄看著惜兒稚嫩的麵容,眼中有一絲渴望,他緩緩伸手在觸及繈褓的那一刻,猛然放下了手臂。
裴言握住衛瑄的指節撫在了寶寶的肌膚上,他看著衛瑄眼眸間的一絲濕潤,心中猛然一顫,“瑄兒,再給老師一些時間好嗎,老師一定讓瑄兒日日見到寶寶。”
衛瑄微微搖頭,“有老師照顧寶寶,我很放心。”他們終要有一個人選擇放下,而衛瑄寧願是他自己。
“惜兒,父親很疼愛你,日後可一定記得要孝敬父親。”衛瑄輕輕握住寶寶柔柔的小手,緩緩落下了手臂,看到老師不再是孤身一人,身邊有寶寶的陪伴他便安心了。
“老師,我們走吧。”衛瑄望了一眼寶寶白皙的臉蛋,轉身遠去了。
裴言將孩子小心的抱到奶娘懷中,跟隨在衛瑄身邊。
“老師,我現在真的很開心。”衛瑄輕靠在裴言肩邊,他擁有了愛人和兩個寶寶已經知足了,雖他現在仍無能改變什麼,但他心知珍愛身邊人,亦在老師眼中看到了一絲欣喜。
裴言眉眼間有一絲柔意,能看著瑄兒,如何他都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