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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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高大的銅鏡中依稀映著一張秀美脫塵的麵容,然麵頰卻蒼白異常,眉眼間隱約有一絲疲倦之意,額上的發絲有些蓬亂滑落而下,掩住了秀氣的黛眉,淡白無色的唇間隱隱有一絲血漬。
桌邊白瓷的藥碗飄散出一絲白霧,漆黑的藥汁苦澀之味愈加濃烈,纖長白皙的指節輕撫在碗邊,寬大的衣袖滑落而下,腕骨異常突兀消瘦。
裴言端起藥碗,用湯匙輕輕搖了搖。
衛瑄隱隱嗅見藥汁的苦澀,不禁微蹙秀眉,單手按住胸口,俯身幹嘔了幾聲,他緩緩抬起頭,身體異常無力。
裴言舀起一勺藥汁,在嘴邊輕輕吹了吹,他看著衛瑄略有些痛苦的麵容,手中稍稍頓了頓。
“我都快當爹爹了,怎還怕苦呢。”衛瑄輕鬆的說了一句,縱然藥汁再苦,為了保下腹中的孩子,他也必須要咽下。
衛瑄側身含住湯藥,口中一片溫熱,濃烈的苦澀回蕩在喉嚨中,他盡力閉緊牙關咽了下去,卻湧出一陣陣惡心之意,修長的指節緊緊攪住身下的被單。腹中的孩子不湊巧的猛然翻了翻身,蒼白的麵容愈加難看。
“瑄兒若是不舒服就吐出來吧,強忍著更難受。”裴言輕柔著衛瑄的胸口,眼中的慈愛夾雜著一絲痛惜。
衛瑄搖搖頭,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我沒事,就是剛才寶寶動得有些厲害,現在已經好多了。”衛瑄輕撫著被間的隆起。
他坐直身體看見老師手中空空的,藥碗早已被端到了一旁,“老師,若再不用藥就該冷了。”衛瑄喝藥本就異常痛苦,若是在沒有老師親自喂,他更喝不下一口了。
“今天不用了,瑄兒好好休息吧。”裴言輕撫了撫衛瑄的肩邊,他實在舍不得看著衛瑄強忍著惡心勉強用藥。況且衛瑄的身體過於虛弱,餘毒作祟,普通的安胎藥也起不到什麼作用,而若用猛藥衛瑄亦無法承受住。
“為什麼,”衛瑄麵上沒有一絲欣喜,他看著裴言略有些哀傷的雙眸,心中猛然一緊,抬手用力握住了裴言的衣袖,“是不是,寶寶出了什麼事情。”
“寶寶沒事。”裴言拉住衛瑄的指節撫在隆起的肚腹上,他盡全力保住了孩子,然又能將孩子留下幾日。
衛瑄感受著掌下的蠕動緩緩放下了心,側身靠在裴言懷中。
“老師,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衛瑄扣緊裴言的指節,眼中有一絲濃濃的歉意,他不該僅憑一封信就誤解老師,甚至懷疑老師待他的心意。但衛瑄兩世皆懼怕老師離開,甚至聽見老師提及半句都激動不已。
“昨日的事情不要再提了,現在瑄兒就安心休養,什麼事情都不要多想。”裴言擁住衛瑄的雙肩柔聲道。他不知衛瑄的情緒為何會那般激烈,如今他更是無暇顧及,他隻想護得瑄兒和孩子的周全,但卻愈加艱難。
“以後我不會在懷疑老師的心意了。”衛瑄點點頭,指間稍稍用了一絲力道。
房門輕敲了兩聲緩緩推開,一道淡白色的身影步入房門中,似帶有一絲略略的寒意。
“師兄。”裴言側身看向戚翎,淺笑了笑。
戚翎微微點頭,澄澈的眼眸寒冷如初,雙頰略有些蒼白,眉眼間暗隱著一絲傷痛。
衛瑄看著戚翎的麵容,稍愣了一下,他未想到老師竟會讓戚翎親自來房間中。衛瑄推開裴言的手臂盡力挺直了腰板,他不願讓戚翎看到他這般虛弱的模樣,但腹中的孩子卻不給麵子,用力的踢了幾腳,他不禁白了麵色,低頭輕揉著腹部。
“瑄兒,老師有些不放心讓師兄來為你探脈。”裴言感受到懷中的身體略有些僵硬,柔聲解釋了一句。
衛瑄眼底稍稍有些不悅,老師的醫術精湛為何卻讓戚翎來,他寧願相信老師,也不願心冷冰冰的戚翎。衛瑄看向裴言溫和的麵容,抬起手臂放在床邊,若他說出心中的不喜,老師必會很為難。
戚翎抬指搭上衛瑄的腕間,秀眉緊緊蹙起,神情略有些凝重,他伸手撩開薄被,衛瑄高聳的腹部一覽無際,隱約可見腹中的蠕動。
衛瑄皺緊眉頭,眼中有一絲寒意,他猛然拿起一旁的薄被輕搭在了腹上。他身在高位如何忍受一個外人隨意擺弄他異常突兀的身體,況且戚翎更是當著眾人的麵斥責他,心間羞辱畢生難忘,他甚至一度想取戚翎的性命。然如今老師安然無恙的留在他身邊,他看著老師麵上對戚翎的敬愛,心間的怒意漸漸散去,他就當做是戚翎過於擔心老師的安危才口出不敬,他念在老師的麵子上也不必追究下去了。
衛瑄抬頭對上戚翎冰冷的雙眸,氣勢不輸一分。
“瑄兒,師兄想為你檢查腹中孩子的胎位,很快就好了。”裴言攬住衛瑄的手臂溫聲道,他不知瑄兒為何這般不喜師兄,而瑄兒多年來未曾走出過皇宮,又何來的仇怨,亦或是瑄兒不喜師兄冰冷的麵容吧。
衛瑄看著裴言麵上隱隱的擔憂之色,緩緩放下手,躺在裴言懷中。
“可能會有些痛。”戚翎將被子放在一旁,開口提醒道。
“我已年長豈會怕痛。”衛瑄不悅的說,他就算再痛的無法忍耐也不會再戚翎麵前大聲叫出來。
“小言,你按住太子的手臂,別讓他亂動傷到自己。”戚翎俯下身稍稍用力按上衛瑄的腹部。
衛瑄皺緊眉頭,抬手想推開戚翎的指尖,然手臂卻被緊緊按住,他用力咬住下唇抑製喉嚨深處的呻吟聲。
“師兄,你輕一些。”裴言看見衛瑄唇邊的血漬,心中不忍開口道。
戚翎放下手,直起身體看向裴言微微搖了搖頭。
裴言的眼中有些暗淡,伸手覆上衛瑄的腹部,略帶一絲淡淡的傷意。
“閣主心中有話明說就好,何必欺瞞我。”衛瑄冷聲道,他想知道孩子的情況到底如何了,今些時日老師雖未說什麼,但他仍能感受到腹中的墜痛,孩子異常強烈的踢打,或許孩子已經保不了幾日了。
“該說的小言已經說過了,你相信小言的話就好。”戚翎轉身走向房門,看來小言甚為心疼衛瑄,亦不曾對他說過實話,但如此欺瞞下去麵對真相的那一刻更為殘忍。
“瑄兒,我去送送師兄。”裴言扶著衛瑄緩緩躺下,將薄被搭在了衛瑄的胸口處。
“老師。”衛瑄抬手拉住了裴言的衣袖。
“我一會回來在與瑄兒解釋。”裴言輕拍了拍衛瑄的掌心,走出門外後將房門掩住了,迅速走向大樹旁的戚翎。
“小言既想保住孩子,為何不為太子施針?”戚翎看著裴言眼底的痛惜,微微搖了搖頭。
“針法甚為霸道,我擔心傷及瑄兒的身體。”裴言輕歎一聲,瑄兒的身體本就虛弱不堪,若在下針傷及心脈,恐無法在痊愈了。瑄兒還年輕,他不想看著瑄兒餘生皆活在病痛之中。
“若小言當真擔心太子,當初就不該留下孩子。”戚翎的聲音愈加寒冷了幾分,小言用情過深,生怕失去了孩子,愛人更加痛苦,而如此小言卻是痛苦不堪。太子身份尊貴,朝中險惡,小言性情溫和本就不適留在京城中,他本想待過幾年勸小言離京,怎知小言竟動了真心身陷泥潭在無法自拔。
裴言微微低下頭神色暗淡異常,如今孩子會將衛瑄的身體越拖越跨,而他隻能待衛瑄誕下孩子後,在好好調理衛瑄的身體,但不知是否還能恢複如初。
“師兄可有幾成把握。”裴言抬頭看著戚翎冰冷的麵容,他擔心自己保不下愛人和孩子,無論失了哪一個他都痛苦終生。
“小言與我一同習醫,醫術與我相差無幾,小言自然清楚太子的情況。”戚翎看著裴言頗有些痛楚的麵色,語氣稍稍緩了緩。
“瑄兒昨日動了胎氣身體異常虛弱,而腹中的孩子已保不了幾日,或許等不到我為瑄兒調理好身體就臨世了。”裴言用力扶住一旁的樹幹,指尖稍稍用力,略有一絲血漬緩緩溢出。
“小言盡力為太子保胎,我即日便派閣中暗衛前去赤雨樓求得龍涎草。”戚翎看著裴言消沉的模樣,蹙了蹙眉頭。
有龍涎草在或許衛瑄安然產下孩子的幾率頗能增大幾分,但來回須七日之久,不知衛瑄腹中的孩子能保到那時嗎。
“師兄。”裴言微張雙唇,赤雨樓迅速發展成為江湖第一大樓,樓主手段厲狠陰險狡詐,不知師兄用何交換才能讓他答應交出鎮樓之寶。
“小言不必再說了,多年來小言離開閣中,我未能為小言做過什麼,這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戚翎微微擺了擺手,他希望裴言能平安溫暖的度過一世。
“謝謝師兄。”裴言看著戚翎冷漠的麵容,眼中有一絲感激之意。師兄雖麵冷不善言語,但待他極好,更是不曾如閣規待入仕弟子一般對他不聞不問。
“小言快回去吧,太子身體虛弱,別讓他等得太久。”戚翎待裴言離開後,緩緩轉身走向了遠處。
雖裴言身處朝堂之中頗為艱險,但他有些羨慕裴言,能與心愛之人心意相通,而他此生恐怕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