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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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天略有些陰沉,薄雲遮掩了太陽奪目的光芒,微風略帶一絲淡淡的寒意。偌大的牌匾下站著一道淡白色的身影,身形高挑但消瘦異常。
景誠望著緊閉的房門,雙眸溢滿傷痛,麵頰蒼白毫無血色,一陣寒風拂過,兩鬢間的碎發撲在麵頰上,略有一絲柔弱之美。
他微抬衣袖,輕輕敲了敲緊閉的房門,手掌白皙秀氣腕骨異常突兀。許久房門緩緩打開了,景誠忙走上前去,暗淡無色的雙眸隱隱燃起一絲希望。
“陳大人,您回去吧。”家丁守在門口略有些無奈的說。
“我隻想進去看看書墨的墳墓,不會耽誤很久時間的,求你放我進去。”景誠哀求道,他答應過書墨時常陪陪他的,然這已經過了多日他仍未踏入林府。書墨生前被他忽視了太過次,他不想在書墨離開後仍不遵守他曾許下的約定。
“管家命令我不得放您入內,求您也體諒體諒我。”家丁微微歎了口氣,陳大人都接連來了多次,他實在沒有耐心耗下去了,然倘若他擅自放陳大人進入,這等好的差事就算是丟了。
“我會一直站在這裏,直到你放我進去為止。”景誠堅定的說,神情未有一絲動搖。曾書墨在書房中苦等他多時,然他看著書墨絕美的麵容卻異常不耐煩,如今他甘願一直守在這裏,但他卻不能在等到書墨的身影了。
“陳大人您這又是何必呢。”家丁搖搖頭,抬手準備合上大門,他看著身後走來的管家,側身站到一旁。
“老爺已逝,陳大人還想怎樣,若陳大人有事相求請自行離開,這裏是林府,不是為您辦事的手下。”管家冷冷的看著景誠,麵上隱隱有一絲怒意。
“我隻想來看看書墨。”寒風中景誠的身影異常單薄,挺直的身軀有些微微彎曲。他特意為書墨帶了街邊的糕點,書墨應該很喜歡吃。
“我遠遠的看一眼就好。”景誠微微低下頭,握緊了衣袖邊,多日來他未曾說過一句話,隻是靜靜的坐在窗邊回憶著他們之間的過去。他甚至以為自己睜開雙眼便能看見書墨溫和的麵容,但這一切隻是奢望,房間依舊那般的冰冷空曠,隻餘他孤獨的一人。
“陳大人覺得老爺會願意見到您嗎?”管家冷聲道,他看見景誠麵上的痛苦之色,哼了一聲。“陳大人請回,讓老爺靜靜的安眠吧。”
景誠的身體猛地一顫,向後退了幾步,書墨那般深愛他,甚至不惜為他犧牲性命,然他卻親手害死了書墨,書墨又怎會想見到他。可是他並非想讓書墨受到傷害,看著書墨倒在地上的那一幕,他寧願自己替書墨去死。
“求您讓我進去看一眼。”景誠緩緩俯身跪在地上,雙手擁住了管家的褲腳,在這一刻一切都沒有那麼重要了,即使是他萬般看重的尊嚴又能怎樣,可縱然他犧牲全部也無法挽回愛人的性命。
景誠隻想安安靜靜的陪著書墨,就如同他們過去那般。
“陳大人,你。”管家詫異的看著麵前的人,他萬分沒有想到陳景誠竟然給他跪下了。
“你快起來。”管家看著周圍沒有任何路人經過,緩緩鬆了一口氣,忙伸手扶起了景誠。
“若你答應我,我就起來。”景誠搖搖頭,絲毫不在意一旁家丁異樣的眼神,縱然被別人看到又如何,隻要能見書墨他亦不會在意。
“好,我答應陳大人,但此日後您不得在踏入林府一步了。”管家放下衣袖。
景誠看著管家蒼老的麵容,眼中有一絲絕望,直起的身體緩緩跌了下去,若不能踏入林府,他又如何見到心愛的人。可景誠忘記了,他曾經是怎樣的厭惡林府,寧願讓書墨在客棧等待他,也不願踏入一步。
“這裏是林府,不是陳大人的府邸,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管家重聲道,若不是剛才他強令要求,恐怕陳大人是想留在林府吧。
“陳大人還想進去嗎?”管家看著景誠愣愣的站在那裏,許久沒有一絲聲響,開口提醒道。
景誠點點頭,忙跟隨在管家身後,一次也罷,他多日沒有見到書墨,真的太想念書墨的身影了,可就算他走入了林府,也隻能看到冷冰冰的墳墓。
管家走入長廊的深處,轉了幾個彎,停在了一片幽靜的地方。蔥綠的竹林間靜立著一座墳墓。
景誠匆匆走上前,雙膝跪在了泥土上,灰塵染滿了淡色的衣衫,他微抬雙臂擁住了冰冷的石碑,“書墨,我來看你了,”他曾說過此後日日陪在書墨身邊,但他又再一次食言了。
景誠將蒼白的臉頰貼在了粗糙的石塊上,略有些微微的刺痛,雙眼隱約有些迷茫,“書墨,我答應過要陪著你的,以後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景誠喃喃道。
“這是你最愛吃的糕點,我來的時候特意買的。”景誠將手中的紙包放在地上,自他步入朝中後,他再也未吃過街邊的糕點了,或許從那時起他對書墨的感情便一點點便淡了。
“您能讓我與書墨獨自相處一會嗎?”景誠轉身看著一旁冷冷望著他的管家。
“陳大人想做什麼。”管家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景誠。若不是念在景誠苦求了多日,他根本不會放景誠進入林府。
“我還能做什麼,不過是想與書墨說些心中話罷了。”景誠擺了擺衣袖,他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能怎樣。
“好,但陳大人不要說得太久。”管家轉身離開了。
“書墨,讓你久等了,我現在就來陪著你。”景誠麵上有一絲淺淺的笑容,異常哀傷。修長的指節探入泥土之中,盡力的刨著。
染滿淤泥的指節滲出了一絲絲血跡,但他好似感覺不到任何傷痛一般,反而加大了幾絲力道。指尖重重的戳到堅硬的棺槨上,景誠的雙眸燃起一絲光亮,他揮起衣袖掃了掃上麵的塵土,俯下身重聲喘息著,額頭大滴的汗水緩緩落在泥土之中,蒼白的麵頰隱約有一絲病態的潮紅。
景誠皺緊眉頭用力打開了棺材,他緩緩直起身體俯身坐在棺槨之中,伸手緊緊擁住了書墨的雙肩,然懷中的身體卻不在溫暖了,一絲淚水順著麵龐滑落而下。
腐臭味熏得景誠連連作嘔,他盡力忍住胸肺間的不適,扣緊了指尖,“書墨,對不起,我來遲了。”他並非貪生怕死之徒,他本想與書墨一起合葬,奈何林府的侍衛突然搶走了屍體,他等了多日才得以進入林府。
“今日我再不會離開了,地下陰冷,有我陪伴在你身邊還好一些。”景誠靠在書墨胸前,麵上似流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書墨,我愛你。”景誠抬頭吻上了書墨蒼白的雙唇,探出的小舌吮吸著書墨的貝齒,他緩緩直起身體看著書墨精致的麵容。
景誠的視線停留在書墨光潔的胸膛上,微微頓了頓,他抬頭撫著掌下略有些粗糙的肌膚,蹙了蹙秀眉,他記得書墨胸前是有一顆黑痣的,如今卻不在了。他與書墨坦誠相待多年,又怎會記錯。
景誠伸手擁了擁書墨的腰身,猛然放下手,書墨的腰肢如何纖細有力,而這具屍體縱然身材高挑卻不及書墨的一分。
“來人。”景誠走出泥土之中大聲喚道,神情異常激動。
“怎麼了。”管家緩緩走出,看著麵前的一片狼藉不禁大驚失色,他沒想到景誠竟然將老爺的墳刨了。
“你,你。”管家抬手指著景誠的麵容憤怒異常,“難道你殺了老爺還不夠嗎,還想讓老爺死了也不得安生。”
“這具屍體不是書墨。”景誠眼中有一絲光彩,但緩緩黯淡了下去,書墨已經死了,他那日就感受到懷中完全冰冷的身體,書墨絕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你們將書墨藏到那裏去了。”景誠衝向麵前的管家,還未觸到管家的衣袖,便被身旁的侍衛攔住了。
“來人給我將他轟出去。”管家怒道,是他派人從陳府抱來的屍體,不是老爺還能有誰。
景誠的拚命掙紮著,他看著管家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麼,“讓我最後見情兒一麵。”他生下情兒後,未曾怎樣疼愛過情兒,他隻想最後在抱抱自己的孩子。景誠已經不奢望能親自撫養孩子了,他殺了情兒的親生父親,將來又如何麵對情兒。
“小少爺前幾日丟失了。”管家的神色有些暗淡,是他沒有保護好小少爺,老爺過世後,林家便亂成了一團,眾多人想借此機會奪得族長之位,又怎會放過老爺的親子,小少爺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麼,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在騙我。”景誠用力握緊了拳頭,偌大的林府怎會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好,一定是管家不願讓他見到情兒的緣故。
“我沒有騙你,小少爺確實不在了,我派人尋了多日也沒有找到小少爺的身影。”管家看著景誠溢滿傷痛的雙眼緩緩道。
“不。”景誠重重放下了手,情兒是他唯一留給書墨的血脈,如今情兒丟失了,他又有何顏麵去見地下的書墨。
侍衛將景誠扶到房門外,轉身便離開了,景誠的身體緩緩下滑跌坐在了地上,淚水止不住的淌了下來,書墨不在了,他連他們唯一的孩子都沒有守住,他活著還有何意義,但他死了,又如何麵見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