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籠中雀,翼斂  第26章 謀而後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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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暗夜,幾許星辰。
    木裏自從鐸渃半夜三更踹開他的房門,命令他燒了壺熱開水之後,便失了睡意。獨自坐在房頂,撐著腮,看著天空默默發神。
    每當看到今夕因為寒心散而痛苦的蜷起身體的時候,木裏不止一次的想帶今夕離開王府,鐸渃為了牽製他,而對今夕下毒手,這一直都是他心裏一個痛苦的結,在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卻傷害了他要傾盡一生也要守護的愛人,而他卻無能為力。
    他常常嘲笑蘇子陌如何如何的膽怯無能,而他也不比蘇子陌強到哪裏去,木裏痛苦的抓了抓頭發,抱著頭低低吼了一聲,又驀然抬頭看著天空,目光深邃見不得底。
    清晨的陽光卸去晚去的陰涼,逐漸暖了整個天地。
    鐸渃側臥在床上,看著睡意沉沉的蘇子陌,伸著食指緩緩的刮他的鼻梁,目光不小心觸到蘇子陌腕上的青痕,眉頭不由輕皺,握著蘇子陌的手腕在手心裏揉搓。
    鐸渃很少會對蘇子陌如此善心,似乎是懂得了自己對蘇子陌的感情,盡管蘇子陌一如既往對他很抵觸,但他也下意識的放寬了對蘇子陌約束,至於練琴習劍,也不太在意了,他仿佛已經忘記了當初留下蘇子陌的目的,就如同迷失在霧裏的小鹿,鐸渃完全忘記了自我。
    鐸渃小心翼翼的將蘇子陌朝懷裏攏了攏,左手輕柔的整理蘇子陌淩亂的發,房門卻驟然嘭得一聲被推開,木裏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死盯著鐸渃看。
    鐸渃手上的動作一停,抬眸微略了木裏一眼,語氣薄涼:“有事?”
    “王爺是不是忘了把今夕的解藥給她?”木裏口吻生硬,完全就是在質問。
    鐸渃似乎心情格外的好,恍然唔了一聲,不鹹不淡的笑道:“哦,真是不好意思,本王居然忘了吩咐下人把你枕邊人的解藥送過去,怎麼,她毒發了?”
    木裏臉色鐵青,手在身側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勉強笑了笑,語氣也軟了下來:“我的好王爺,您就行行好吧,今夕痛苦的快不行了。”
    鐸渃滿意的笑了笑,脈脈的低頭看了蘇子陌一眼,輕聲道:“解藥在書房,自己去翻吧。”
    木裏定了定,轉身急步往外走。
    “木裏。”鐸渃忽然叫住他,“你主子不是很厲害嗎?讓他解了今夕的毒不就行了,為什麼非等我救她,你就那麼喜歡看我折磨你的女人?”
    “我的主子不就是王爺您嗎?能救今夕的,難道不是王爺?”木裏沉默片刻,開口回道,微側過頭,瞟了鐸渃一眼,疾步出了攬月軒。
    “司文炫的狗啊,真是讓人猜不懂呢。”鐸渃輕聲自語,手指磨過蘇子陌的嘴唇,不由輕笑,“還是蘇子陌好。”
    “咣”得一聲,一粒石子落在院裏,接著傳來司文炫不耐煩的嚷嚷聲,“鐸渃,你死男人懷裏了,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出來陪我喝酒?”
    蘇子陌不安的皺著眉頭動了動,鐸渃抱著蘇子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後背,輕手慢腳的起了床,放下床帳,隨意裹了件衣服,出了房門。
    鐸渃一出房門,蘇子陌緩緩睜開了眼睛,透過紗帳看著緊閉的朱門,隱約聽見鐸渃壓著嗓子同司文炫吵:“你小點聲,蘇子陌還睡著,你莫擾了他。”
    蘇子陌靜了一會,又闔上了眼睛。
    司文炫斜躺在屋頂上,右手肘支著身體,右指上勾著兩壺酒,左手搭在眉心處,望著遠處蒼翠成巒的樹痕,見鐸渃朝他嚷嚷,不在意的笑了笑:“看來你又對他出手了。”
    鐸渃坐在司文炫身旁,理了理袖口,含笑嗯了一聲。
    鐸渃斜著眼睛將鐸渃的表情細細的瞧了多遍,將一壺酒遞到鐸渃麵前,歎氣道:“看你這副傻樣,不比當日裴清明陷得淺。”又歎了口氣,自語似的道,“難怪現在寵他寵得上了天呢。”
    “不是。”鐸渃一口否認,把著酒壺喝了一口酒。
    “不是什麼?”司文炫好笑道,“愛都愛了,還有必要否認?”
    “我並不是因為愛他所以才隨他胡鬧,蘇子陌的人本來就不喜歡拘謹,若不讓他找些事來做,他早晚都會瘋的。”鐸渃想了想,“況且,我覺得現在很好。”
    “既然知道他不喜歡約束,為什麼不放過他,難道你已經離不開他了?”司文炫看著鐸渃的樣子,覺得鐸渃也不過是第二個裴清明而已。
    “有那麼一點。”鐸渃轉了轉手裏的酒壺,並不否認,“我現在越來越喜歡他與我吵架,罵我混蛋了。”
    司文炫禁不住大笑一聲,“你啊你,可真是犯賤。”
    鐸渃看著笑得幾乎抽了過去的司文炫,臉上卻不曾有任何表情,隻清淡的望著遠處,靜了半晌,緩緩道:“蘇子陌還有與我吵的心情,那說明他還將我看在眼裏,等哪日蘇子陌既不願與我吵,也不會罵我混蛋的時候,也就是我失去他的時候。”
    “說的倒也是。”鐸渃沉下心思,想了想,提醒他道,“隻是你當初留下蘇禍水的時候,是為了送去做你王兄的男寵,況且現在,你王兄怕是早已經認定了蘇禍水,即使你現在愛上了他,蘇禍水恐怕也避免不了要淌一淌皇宮裏的水。”
    “所以,我想找個人頂替蘇子陌。”鐸渃目光頓時變得異常幽遠,“如果實在不行,我就讓倏靈帶蘇子陌離開王府躲一段時日。”
    “有句話說的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司文炫慎重道,“你確定你養的那些暗衛能躲得過你王兄的搜捕?你與你王兄之間的關係之所以變成如今這樣,全是因為翎鑰當年的死,你若與你王兄解開這個結,你與蘇禍水雙宿雙飛豈不是指日可待。”
    “他殺了我親姐姐,我豈能饒他!”鐸渃憤恨的瞪了司文炫一眼,扭頭看著別處,狠灌了口酒。
    司文炫淡漠道:“自從你與你王兄反目之後,你雖還是貴為王爺,能夠隨意出入朝堂,但手上的權利可是一點一點瓦解得不成樣子,逼的你用送美人這一計一直用到今日,先前裴清明還活著的時候,以你們三人之間微妙的關係,還能維持幾年,隻是蘇禍水的出現,卻打破了裴清明安於現狀的心思。”
    司文炫又喝了口酒,感慨道:“裴清明當日也如你現在這般,也是因為蘇禍水才開始考慮未來的路,裴清明雖麵上忠誠,但城府太深,主上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一個隨時都能成為威脅的人存在,裴清明大概也能猜到這一點,所以很早之前,也暗中培養了一批暗衛,叫做無影,慧穆山上一役,實是裴清明的背水一戰,隻是,主上還是略勝了一籌,滅了裴清明,也滅了無影。”
    “裴清明蟄伏很久,如果不是蘇子陌的出現,裴清明也不會死的這麼快,加劇裴清明走向滅亡的就是蘇子陌。”鐸渃分析道,卻不由輕笑,果真像司文炫口口聲聲叫的那樣,蘇子陌果然是禍水無疑。
    “蘇禍水的確加快了裴清明死亡的腳步,如今不是也輪到你了。”司文炫不緊不慢道,“如今的你,也如當日的裴清明一樣,為了蘇禍水,開始考慮將來了,我一直在想,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對裴清明來說,是禍,對我來說,雖未必是福,但我也不覺得是禍。”鐸渃笑著躺了下來,把玩著酒壺,眯著眼睛看薄雲之上的日光。
    “但我還是認為,你與你王兄還是和解比較好,你王兄不是說了,翎鑰並不是他殺的。”司文炫隨口一說,卻將鐸渃激得一下坐了起來,“你信?你信他胡說?我親眼看著他將刀從我姐的身體裏拔了出來,我姐就那麼倒在他的腳下。”
    司文炫輕飄飄看了鐸渃一眼:“眼睛也會騙人的。”接著不鹹不淡道,“總有一天你會接受翎鑰公主的死。”
    “絕對不會有那一天!”鐸渃堅決道,司文炫慢條斯理的喝酒不理會他,枕著左臂輕笑著閉上了眼睛。
    蘇子陌睜著眼睛,看著晃動的床帳,心裏不知是恨是怨,隻是覺得自己渾身酸痛無力,連動一下手指的心情也沒有,隱約聽見鐸渃與司文炫再談論什麼,卻聽不清他們都談了什麼,隻模糊得聽見他們提到了裴清明。
    裴清明這個幾乎讓蘇子陌忘記的男人,卻在死後一直牽絆著所有人的思維,而他,卻如裴清明當初說的那樣,落在鐸渃手裏生不如死。
    蘇子陌將頭朝被裏縮了縮,緊閉著雙眼,歎了口氣。
    蘇子陌賴在床上整整一日不曾動過,飯食也吃的少,鐸渃知道蘇子陌每次都需要獨自緩一緩,才肯放下脾氣,也不去招惹他,應著司文炫的邀請,一起出府拚酒。
    黃昏半掩,將近戌時三刻也不見鐸渃回來,府上伺候的奴才倒是長了眼色,知道蘇子陌如今在鐸渃心裏的地位有所不同,也都巴巴的趕來送些應季的新鮮水果。
    木裏知道蘇子陌怕吵,好心的跑來攬月軒,為蘇子陌打發那些巴結的奴才。
    木裏坐在桌旁,正對著房門,看著門外漫進來的暮色,微微有些思索。
    蘇子陌靠在床頭,看著木裏,覺得木裏如今越來越沉默,也少了往日的活泛,回回來他這裏,總是走神,也不似從前那般話多。笑了笑,關心的問他:“木裏,你最近怎麼,怎麼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如果你有一個總是讓你操心的媳婦,你能放下心來。”木裏漫不經心的隨口道,托著下巴,愁得皺起了眉心,“王爺不允許我和今夕在一起。”
    “為什麼?”蘇子陌忍不住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與王爺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木裏撐了撐眼睛,歎了口氣,沮喪道,“今夕原先是翎鑰公主身邊的人,王爺很重視呢。”
    “很重視?”蘇子陌更加不解,“那這樣不是正好?”
    “好什麼。”木裏輕不可聞的歎息一聲,抬手擺了擺,“不跟你說這些,說了你也不懂。”起身理了理袍擺,看了蘇子陌一眼,“天也晚了,估計他們也不會再過來,我該走了。”
    木裏說著向外走去,卻又在門上微一住,似是有些顧慮,稍稍遲疑了一會,緩緩道:“今晚王爺應該會很晚才會回來,你早點休息吧。”
    蘇子陌愣愣的應了一聲,卻覺得莫名其妙,王爺回不回來,晚不晚歸的與他都沒有太大關係,而且,木裏一直也清楚他從不在意這些,今日卻還廢心囑咐他,實在是多此一舉。
    鐸渃既然不會早回,蘇子陌倒覺得很合心意,隻掌著床頭半盞燭火,歪在床頭,看了大半日的書,直到有些乏了,略微歪了歪身子,靠著床頭眯起了眼睛。
    恍忽間,蘇子陌做了個夢,夢裏全是飛揚起的柳絮,如鵝毛大雪般紛揚著遮了天空,在半空中卷起了漩渦,旋轉著飛上天際,又如同被一把刀劈散開來,呼得飛散去了四方。
    有一個低沉的聲音空洞的從天際傳來,一聲一聲的叫他的名字,縹緲隨風四散。蘇子陌雖思緒混沌不堪,卻將那一聲聲的呼喚聽得十分真切,那是聶莞熙的聲音,憂鬱低沉,輕飄飄的仿佛隨時逝去的霧靄,蘇子陌努力尋著聲音去尋找,卻不見聶莞熙半點影子。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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