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這詭異的光線迫使這位初來咋到的大副看向沙發後的衣架，那兒掛著幾件衣服，他知道這些衣服上沾上了多少血腥，卻依舊洗不去它們主人身上的肅殺。
    他們常年都在這種環境生活，在賞金通緝下他們成了眾矢之的，甚至無時無刻都必須小心警惕海軍的側翼包抄，說是不在意的話，那就實在是太愚蠢了。
    有人累了，那麼他就得為大海中的亡魂陪葬。
    “我想向你了解一些事。”船長慢條斯理的撫摸著槍身，埃利奧特能嗅到金屬的光澤下這把槍的主人胸中卻暗藏殺機，他覺得自己被騙了，他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傻子刷，埃利奧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那不再重要了，因為他隻會緩慢的切入主題，埃利奧特有能耐和他周旋，“在這艘船上，誰理應主宰一切。”
    “信仰，我們的信仰。”埃利奧特惡意滿滿地勾勾嘴角，他的手放在左胸前一寸握拳，“可對我而言隻有你。你知道的。”
    “把你那些花哨話收回去！否則我就讓你的嘴裏隻能吐出火藥的味道！”阿普頓狠狠地一砸桌子，嘴裏咬著的話像是指令一般憤怒地控訴他的大副，“你算什麼東西，埃利奧特。佩蘭，沒有我你連大副都不是，沒有我你就該爛在英格蘭的土地裏！”
    “我知道，親愛的，我對你一直很衷心。”
    “我讓你閉嘴！”槍身一砸桌子，埃利奧特聳了聳肩，“別用你那套對付女人的客套話玩兒我，老子是你的長官。”
    “遵命。”他的大副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這事情也不用我多說了吧。”阿普頓歎了口氣，他更希望對方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他不想和埃利奧特鬧僵，對方之與他還是有所用處，“那是你的人做的，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不清楚我的人做了什麼。”
    “你……”阿普頓一窒，瞪著埃利奧特的眼神冷了下來，“滾出去。我沒什麼和你說的了，滾。”
    可他的大副不為所動。
    “給我滾！”他一腳踹翻了桌子，“你他媽把老子當成傻子？還刻意交代事情不要傳出去？你是嫌活膩了嗎？！”他劈頭蓋臉的破口大罵，“而現在你一句話都不說，你當誰才是船上的老大，你的命被我捏在手裏，我有資格一槍崩了你！”
    埃利奧特勾了勾嘴角。
    “我清楚，閣下，但無論怎麼說，我們都該互相了解一下我們想對對方說的話，關於這件事，我知道是我的人的錯，但具體我還沒有了解清楚。要知道，親愛的，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把我的手下交給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了，現在我幾乎不去過問這些事情，沒想到這家夥捅了簍子，卻把破罐子丟給我。”
    埃利奧特笑著繼續說道，“對此我感到很抱歉，船長，我的疏忽造成了一係列的後果，現在我想知道那位受傷的先生現在如何了。”
    “船上的船醫已經替他處理好傷口了，現在他需要時間養傷。”
    “那很好，船長。”
    “現在看看你的證詞和目擊一切的小鬼搭不搭吧。別騙我，埃利奧特，我不喜歡被耍的團團轉的味道，小鬼——出來。”他朝房間裏喊了一聲。
    臥室的門哢擦一聲開了，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埃利奧特注意到那個小孩，昏黃的光線映照下他看起來是那樣溫暖，他不是個喜歡小孩的家夥，但小家夥很賞心悅目，他不得不承認。
    “想不到你的房間還有位小美人，需要我給你介紹幾位差不多的嗎，我真沒想到您喜歡這個味道。嘖嘖。”
    阿普頓沒有搭理他，他扭頭盯著小鬼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慢慢靠近兩人。
    “你的名字。”
    “我叫薩姆。”他的黑眼睛看起來又大又亮，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的船長，“那老大你呢。”老大這個詞是阿普頓讓他這麼稱呼自己的，畢竟這個軟軟糯糯的聲音讓人不禁心頭一甜。
    “把你看到的都說一遍。”船長朝他頜首，示意他跟著他的話做，但他沒有回答小孩的問題。
    “啊……恩。”薩姆咽了口唾沫，吸吸鼻子，“那時候那個人要我加入他們。他拿刀在我臉上拍。”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麵頰，沒有任何刀痕，但能看出他對此還是心有餘悸，甚至聲音還有些哽咽，“然後老狼來了，他看到他拿著刀以為他要刺我，就衝過去想奪刀，那個人就……刺了他，我就跑了，他還要追上來，他可能沒有拿刀，但那時候我害怕。”說著眼淚湧了出來，埃利奧特膛目結舌，這和他在辛格斯那裏聽到的完全不是一個版本，但是看著小孩又要哭的樣子和船長冷冰冰的盯著他的視線他也知道船長是信了。
    “在你用人之前，是沒有告知規矩嗎。這是大忌。”
    故事的大概對的上，但是有些細節完全不對。
    埃利奧特咬了咬嘴唇，到底是辛格斯在欺騙自己還是什麼別的誤解，小孩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用袖子擦著淚花，忍不住哭起來的樣子看起來也不是假的。
    所以到底是小孩有問題，還是那個老狼有問題？
    埃利奧特百口莫辯。
    但他的船長信了，他隻好順水推舟。“我知道。”他咬了咬牙，“但是你還沒有看完全了解過事情——這隻是一個小鬼說的話。不是我想質疑你，親愛的，你這樣我不太服氣，抱歉。”
    這話就讓阿普頓又軟下態度了，埃利奧特從不和他針鋒相對，甚至還會順著他，這一回他看起來將不滿完全表露出來，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不該這麼快解決。
    “那就等那個人醒過來再說，我同樣需要他的話。”
    “這樣最好。”埃利奧特看向小孩，他眯起眼睛，看起來阿普頓對他還是很在意的，當然也不是說阿普頓留心這個小鬼，格列想要拉攏小鬼的意思他知道，但是這樣就完全把小鬼推開了，辛格斯這個蠢貨把一切都搞砸了，他甚至想把這家夥剁碎，把一切的錯誤都推到他的身上，他需要一個借口把這家夥處理掉。但無論是哪個他都不會這麼不理智，現在船長的思維很敏感，整艘船也很敏感，他們要在意的是一個更加嚴重的局麵。
    “您最好把注意力放在這次的目標上，我們都知道它很不對勁。”他若有若無的指向‘安娜號’，這艘貨船帶給他的感覺不隻是怪異能夠言語的，看起來就像一個包圍網，他甚至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裏。
    “我不想轉移話題。”在他的船長看來這艘不值一提的貨船已經是囊中之物，他根本無需小心翼翼，甚至隻要一個炮擊——噢，不行，那上麵有重要的貨物。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在意對方究竟會帶來如何的威脅，甚至不會比炮擊海軍軍艦刺激。
    “這個孩子，您決定怎麼處理。”如果不需要的話我想我能用著，埃利奧特聳聳肩，他問這一句總是有所含義，更何況是為了得到他敬愛船長的青睞，他想他還需要做到更多得到對方的原諒——他需要功績能夠和他的錯誤相互抵消。
    阿普頓撇了他一眼，看起來覺得沒什麼意思：“你問這個做什麼，你要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這個小鬼嘛……”他衝薩姆勾了勾手指，對方小狗一樣跑了過來，看得阿普頓勾起嘴角笑得露出白牙。
    “我想讓他做我的學徒。”
    Whatthefuck！埃利奧特問候的話語差點就脫口而出，學徒？怎麼這麼突然做出這個決定，這小鬼能跟你學什麼？因為他會撒嬌因為他可憐，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埃利奧特咬了咬牙，他甚至想要質疑這個決定。
    “你那個水手就讓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這小子就接管他那些破事了。”言下之意是你的人我不要，我自己培養出人來跟著我。阿普頓輕佻的看了他一眼，埃利奧特還得做出笑容，他想拉攏小鬼的心思完全沒有了，看起來阿普頓這次已經不想再和他過多接觸。
    那真是不妙。
    “真讓我難過，你不相信我了嗎，還是那個小家夥做事太馬虎？”埃利奧特無奈的歎了口氣。
    “因為今天我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阿普頓冷哼一聲，“要知道我需要的是隨叫隨到的學徒。”
    “好吧，我會好好教訓他的，可是這個孩子隻有十幾歲——我想讓你好好考慮考慮，培養需要耐心和時間，可現在我們……”“我還沒過三十歲，我覺得我有時間在諾頓之前把小鬼培養到比你想象的優秀。”看起來因為被質疑阿普頓很不悅，小鬼輕輕拉住了他的小指，那種溫存的感覺讓他無奈的歎息。
    真像——大家都是粘人的小狗狗。
    搬出了諾頓他也知道自己沒轍了，埃利奧特歎了口氣：“照顧好自己，寶貝，別讓我擔心，答應我。”
    “滾開，別用那些娘了吧唧的話衝我。”阿普頓眯起眼睛，他不想再搭理他的副船長。
    最後他的副船長問出了最後一句話：“這次的學徒，是做什麼的……”
    “洗衣做飯掃地——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