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子琳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財務總監柴宗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麵前，子琳摁滅煙頭，看著抱著文件夾的柴宗仁疲憊道：“你是來辭職的，還是想我說公司的情況有多糟糕？”
    柴宗仁沒有說話，從飲水機上拿過紙杯接了杯水遞給子琳：“喝點水！”
    瞅見水杯中自己的憔悴樣，子琳苦笑一聲道了句：“謝謝。”
    將文件整齊放到桌上柴宗仁又道：“我剛才敲了幾次門，見你沒答應，便推門進來，趙總，冒昧問你一句，剛才你和郭小姐吵的很凶？”
    子琳搖搖頭：“沒有，是我欠她太多。”
    “其實，這麼多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你，你不喜歡她，是她自己看不清，趙總沒必要自責。”
    子琳放下水杯，不願繼續那個話題：“你找我什麼事？”
    柴宗仁頓了頓：“有二十七的人提出辭職，兩個月的工資再加上勞動合同的補償總計三十七萬兩千八百元整，不過公司的賬麵如今能動的資金隻有九百八十萬，上次投資的虧損是個大頭，近兩千萬的資金蒸發，這個月按照規定應該給我們利息的三個公司裏有兩個都出現了點問題，沒有收到預期的金額，而這個月預計要投資和答應要追加投資的公司卻有五家，再加上趙總你許諾這個月要把公司員工的工資結清，這些錢，杯水車薪。”
    子琳揉了揉額頭：“如果隻發人工工資還差多少錢？”
    “三百六十萬。”
    一聽錢數子琳頓時有些頭疼。就算是借錢這三百多萬可不是誰都能隨手借的，而且這利息不低。
    “趙總，公司財務遇到困難，大部分員工都已經知道，所有人都覺得你和郭小姐結婚之後，他的父親會對公司伸出援手，如今沒了盼頭，時間一長猜測越多，人心難穩。而且外麵風聲也很多，已經有部分答應和我們合作或者想給我們看項目的人去找下家，有幾個和我們合作的老板也開始推脫觀望。我覺得提前給所有人發工資是穩住局麵的唯一辦法。”
    子琳艱難一笑：“那也要有錢才行。這段時間我把能向我們借錢的人都找了，也不過湊了六十萬。”
    柴宗仁眉頭一簇：“這麼少？”
    “你以為借錢那麼容易？而且借錢不是抓到一個人就能開口，不然不僅借不到錢，還會將我們財政困難的消息透漏，人多嘴雜。”
    看著為難的子琳，柴宗仁其實是費解的，他知道子琳有個父親還有個哥哥，這兩個人就算再窮也能拿得出五六百萬，而且他們是家人，對於公司沒錢這事絕對會保密。
    “趙總，恕我說句讓你覺得不開心的話，既然凡是以利益為先，那麼有的事情不必逞強，您的父親和哥哥都是值得信賴的人，為什麼你不……”
    “錢的是錢我會想辦法，你做好財務報表和預算分析，其他的事你不要過問。”
    柴宗仁一愣，他早就聽說他和家人不和，但卻沒想到……
    子琳摸出煙抽了半根，見他還沒有走的意思不由問：“你還有什麼事？要辭職？”
    柴宗仁搖頭，一直放在褲兜裏的手，再三猶豫之後還是把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張疊成三角形巴掌大的黃符。
    “趙總，這是我去王屋山道觀裏求的，據說能辟邪，使人逢凶化吉，雖然聽起來有點迷信，但求個心安。”
    子琳看著手中的黃符：“我記得你不是最不相信這些東西嗎？”
    “是不信，但我又不能變錢，求個心安吧。”
    這種符篆他還是第一次見，反複看了一會，又交還給柴仁宗：“你留著，我知道道觀裏的東西不好求。”
    “你是公司的老板，你如果不能逢凶化吉，我的飯碗也保不住，一榮俱榮。”
    子琳猶豫片刻，不再羅嗦：“行，求個心安。”
    可剛要將符篆放入褲兜，柴宗仁急忙抓住他的手腕，但觸碰到子琳的一瞬又像觸電一般將手縮回：“放在褲兜裏容易丟，一般都放在錢包夾層。”
    他倒是還不知道有這種說法，剛準備轉身去拿錢包，就聽到身後的柴宗仁又說話了：“趙總，你脖子上有東西，左邊。”
    左邊？子琳順著脖子一模，臉突然紅了，不自覺的拽了拽領子：“你看錯了。”
    看錯了？瞅見子琳微紅的臉頰他突然也明白些什麼，剛才的會議他也去了，聽到子琳證實公司的那些風言風語他到沒有多大意外。對於這個人，仰慕和尊敬更多。他跟了他五年，無論多艱難這個人都能挺過來，喜歡賭別人不敢賭的，要麼贏得痛快，要麼輸的痛快。可這一次，輸了，便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瀟灑，從頭來過也是要看年紀的。
    從公司出來時，子琳看到了讓他哭笑不得的一幕，張德和四個工人黑著臉身上各自背著一捆鋼筋一字排開站在值班室門口，耷拉著的腦袋似乎在瞅哪裏有地縫可以讓他們鑽進去。
    “你們要幹什麼？”
    聽到子琳的聲音，剛才還低著頭找地縫的五個人像接受審閱一般背一個比一個挺的直，背上的鋼筋相互碰撞哐當作響似乎在奏樂。
    張德臉色嚴肅，目視前方：“聽我口令！預備！起！”
    話音剛落，隻見五人同步從身側拿出一包大袋狗糧遞到子琳麵前異口同聲說道：“嫂子！我們錯了！”
    子琳被這五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有點懵，張德領著狗糧向前一邁道：“嫂子，今天我們是來道歉的，任打任罵！家夥事都給你帶上了！”說罷張德一指身後的鋼筋。
    其他的四人沒有做聲，顯然也是默認，
    暫且先不計較嫂子這個稱呼，瞅見這幾個前幾天被自己打過臉上還帶著未散去淤青的青年子琳道：“鄭賢讓你們來的？”
    “鄭哥說我們得罪了嫂子，就要負‘筋’請罪！”當鄭賢告訴張德他口中的嫂子就是子琳時，他獨自去角落靜了兩個小時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那時候他隻覺自己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世界觀受到了強烈的衝擊。為什麼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男人也能喜歡男人？
    當嫂子這個稱呼第三次出現時，子琳眉頭微蹙：“不要叫我嫂子，我有名字，事情都已經過去，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可是嫂子，我們……”
    “我說了，別叫我嫂子，我叫趙子琳！”
    子琳的聲音高了許多，冷淡隱含這怒意的眼神看的張德鼻梁隱隱作痛，可鄭賢交代過，要是直呼其名他回去也得被削，進退兩難掙紮之際，張德還是向前擠：“不行，鄭哥交代過我們，必須叫你嫂子！上次是我沒注意打了嫂子，是我不對，以後有什麼事嫂子盡管吩咐！”
    這幾句嫂子把子琳的臉都叫紅了，從小到大他沒覺得這麼臊的慌：“鄭賢呢？讓他給我滾出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某個角落裏傳來一陣口哨聲，鄭賢滿臉笑意不知從哪冒出來瞅著一臉通紅的子琳道：“嘖嘖嘖，這天這麼熱？臉都紅了？”
    “你又犯賤了是不是？”
    鄭賢眼睛一斜，一副完全聽不見的樣子，圍著五人轉了一圈，確定他們身後的鋼筋都是捆好的這才點頭走到子琳身邊：“這話說的，我讓他們來道歉，怎麼還變成犯賤了？我隻是讓他們看清楚我媳婦是誰。下回別沒事找事！”說罷趁其不備在子琳臉上頭親了一口。
    子琳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朵根，瞅著背著鋼筋盯著他們石化中的五個人，子琳往鄭賢身上揍了一拳：“誰是你媳婦？”
    鄭賢瞅了一眼子琳衣領處冒出的半個吻痕，嘖了嘖舌：“還狡辯，你脖子上是什麼？”
    他急忙捂住脖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讓他們走，你也真是想的出來。”
    鄭賢一樂不再逗他，要是把子琳臊極了，他真會動手打人。一時大手一揮：“聽見沒有，你們嫂子原諒你們了，趕緊走吧，不然趕不上吃火鍋了！”
    本以為鄭賢在和他們開玩笑，但其實鄭賢真讓明子給他們點了一桌火鍋，這也是他事先對張德他們的許諾。
    “唉，記得吃不完的骨頭肉打包點回來！”說完，鄭賢提起地上的三包狗糧又看了看剩下的兩包對子琳使了個眼色：“拿著呀，給你的道歉禮，怎樣夠黑嘴吃上幾年的吧！”
    “太多了，過期也吃不完。”
    “這多好說，出門隨時抓幾把，遇見貓啊狗啊的就撒一把，我保證這些還不夠用。”
    看見一臉笑意的鄭賢，子琳的神色沉了沉：“你這樣做，工地上的人知道了，對你會有影響。”
    鄭賢無所謂道：“我管他什麼影響，我隻要你開心就行，你操什麼心，他們就算看不慣我，活總是要幹，錢總是要賺。管我的閑事對他們一點用處都沒有，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突然問我這個？”
    子琳頓了頓：“今天去公司的時候有些風言風語，我就給了他們一顆定心丸，我這邊沒問題，該走的走要留的留，倒是你……”
    “那你就更不用擔心，把心放肚子裏。我聽說你公司財務出了點問題，真的假的？”
    鄭賢接連兩次問他這個問題，他肯定是聽到了些風聲，再含糊隻可能讓他刨根問底，不由道：“我是做了個項目投資，錢還在周轉，過幾天錢就能到賬，到時候發了工資，風言風語就沒了。三人成虎，我隻是用他們一個月的工資投資項目，居然被傳成了這樣。”
    既然子琳已經給了解釋，至於是真是假也不必糾纏著問，時間一到自然會知道，鄭賢將懷中的三袋狗糧向上送了送：“我和你回家！”
    子琳看了看鄭賢，雖然對他的心思知道一二但還是轉過頭沒有作答，鄭賢一咋舌：“昨天你和我跑了，你媽和趙乾肯定把你的電話打爆了，怎麼說你都要給他們一個解釋，人是我帶走的，怎麼樣我都要去！”
    十年前沒有解決完的事情，現在總要解決，子琳不再多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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