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琳為疤痕苦惱的時候，鄭賢也沒閑著，收拾完就蹦醫院去了，護士看著化驗單，本來微笑的臉上越看笑意越少，最後甚至有眼光反複打量鄭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明明有事但就是不告訴的表親，看的鄭賢直著急。
    “護士，這化驗單到底什麼意思？有病沒病？”
    護士拿著化驗單，又看了鄭賢一眼，故意吊人胃口一般，又是一聲歎息。唉！
    “別歎氣啊！有沒有問題，你倒是說的個話。”
    鄭賢急的上火，但護士看著他的眼神裏還是有些猶疑，但最終一咬牙狠下心開口道：“唉！你這個朋友，是……肝髒衰竭晚期。”
    嘈雜的醫院似乎瞬間安靜下來。
    鄭賢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啥？你逗我呢？肝髒衰竭？還晚期？他可天天都活蹦亂跳！就差上方揭瓦了，你告訴我他有病！開什麼玩笑！”
    護士拿出化驗單，指著上麵的標準道：“你看，這個MELD就是肝癌晚期的指標，從化驗單上的膽紅素和血肌酐的化驗結果來看，在套上國際套用的評判肝癌晚期的標準計算下來，你的朋友有很嚴重的肝衰竭，至多隻能活三個月。我想有些疼痛他隻是忍耐並沒有表現出痛苦而已。”
    嗡一聲，鄭賢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一種眩暈感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大腦一片空白，三個月，怪不得子琳對自己說三個月就好了，是啊，死了還用治嗎？再回想起他最近的種種表現，怪不得他對自己反常的好，怪不得他一直躲躲閃閃，原來是這樣！
    “喂，你沒事吧！”護士看著扶著谘詢台有些發暈臉色慘白的鄭賢，不忍道：“好好陪陪他吧！”
    嗡！得腦袋暈的厲害，老天爺和自己開什麼幾吧玩笑，自己和子琳認識才多久？這就隻有三個月日子可以過了？自己還有那麼多事想和子琳一起做，還想陪著他一輩子，這就，這就，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逗人玩呢？
    鄭賢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越想心裏越空，突然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和樂趣。那些曾經的幻想打算如今想起來卻像是奢望一般，他想不到要把一輩子才能做完的事情如何壓縮到三個月裏麵，這張判決書下的太突然，突然到他毫無招架之力。
    子琳要走了，自己該怎麼活？
    那一瞬，鄭賢覺得自己的世界塌了。
    等子琳滿大街的找到快速褪疤痕一月見效的藥回到出租屋時，桌上已經擺了滿滿當當的十幾個菜，有的已經涼了，有的還冒著熱氣，鄭賢還在走廊盡頭的公用廚房裏忙活，子琳拿起筷子偷偷嚐了一口，立刻走不動道了，本來還打算去廚房看看的他果斷坐下開吃。沒一會，鄭賢又端著一盤菜回來了，
    子琳剛準備喊他一起坐下來吃飯，卻發現他臉色不對，幾小時不見，人憔悴了一圈，整張臉唰白的可怕，眼睛裏灰蒙蒙的看什麼都沒有神。
    “你怎麼了？”
    鄭賢看著子琳許久，想到今天護士對他說的話，心酸了一截：“你老實告訴我，醫生到底怎麼對你說的？”
    “醫生沒說什麼，讓我好好休息，病最慢要三個月，最快一個月就能治好。”
    “碰”一聲，鄭賢手中的盤子毫無征兆的掉都地上，湯汁四濺。
    一個月？這是要玩死自己嗎？
    子琳心中嘀咕，難道自己說的時間又長了？想著一邊起身拿掃把收拾，還沒彎腰卻被神情呆滯的鄭賢按住：“你別動，我來。”
    看著晃神捧著盤子像委屈小媳婦一般的鄭賢，他更加不明白：“你確定你沒事？”
    鄭賢搖搖頭，一點一點將菜往垃圾桶的扔：“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
    “問這個幹嘛？”
    “你告訴我有沒有？”
    “暫時沒有。”
    “你有沒有特別想見的人，或者特別想去的地方？”
    “沒有，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鄭賢嗓子澀了澀：“你又沒有特別想吃的菜？別再說沒有。”
    這一回子琳回答的很快：“羊排！”
    “好，我去買！”
    子琳一愣，見鄭賢撈起衣服就往外走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連忙將他拽住：“天都黑了，哪裏買的著？明天再說。”
    鄭賢語氣堅決：“隻要你想吃，求我也要把它求回來！”
    “這已經有一桌的菜！你還費什麼事？”
    “就是一百道菜又怎麼樣？隻要沒你想吃的，再多都沒用！”
    眼見這門是非出不可，子琳將筷子往桌上一砸：“好好吃頓飯都他媽這麼難！我餓了這麼久，你還要往外跑，這桌菜是看的嗎？”
    鄭賢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放下外套，看著那張染上怒氣的臉，憔悴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好，我多陪陪就是，我喂你吃飯。”
    “你以前不都看我吃？今天餓了？”
    “那是以前，從現在起我喂你。”
    子琳一口回絕：“滾！”
    “子琳……”鄭賢喊了一句他的名字，什麼也沒說，隻是看著他，那種憂傷又帶著哀求的眼神讓他招架不住：“就隻一次。”
    平時願望得到滿足就上竄下跳的鄭賢此刻卻沒有誇張的反應隻是安安靜靜坐到他身邊拿起筷子給他夾菜。
    很快子琳發現，今天鄭賢看他的眼神格外不同，以前是熾熱裏帶著不正經，如今卻帶著一份憐惜和珍視，仿佛看一眼少一眼。
    說實話讓別人喂飯很別扭，他雖然幾次三番都想把筷子奪過來，但鄭賢節奏掌握的很準，每次都在他準備出手的一瞬，筷子就撤了。
    “你做這麼多菜幹什麼？我吃不完。”
    “我知道，就是想做。”
    “你今天很反常。”
    “反常？有嗎？”
    點頭的一瞬，一隻爪子就朝子琳大腿處摸了過來，輕輕一掐，配著賤兮兮的笑容：“平時我是不是這樣的？”
    子琳送去一個白眼，鄭賢剛掛在臉上的流氓樣卻又轉瞬即逝：“你有什麼想說的，想做的，全告訴我吧！你把你的理想，憧憬，對以後的期待一字不差說給我聽。我會好好記住。你沒時間做的事，我替你去完成。”
    這個話題讓他更加奇怪：“為什麼你要替我完成？”
    “別問那麼多，告訴我就行，我還沒聽你說過這些，你是相當畫家？歌手？還是從商？”
    說起這個，他也開始思考起來：“趙乾一直希望我和子堃替他繼承家業，不過我不想走他的老路，還是繼續畫畫，像老劉那樣走一路畫一路，辦個畫展，賣畫過日子，不然開個畫室當老師也行。”
    鄭賢聽的認真追問道：“還有呢？”
    “沒了。”
    “沒了？你趕緊想，你一定要想很多很多！最好有幾百件幾千件的事！”
    “你真瘋了？”
    “沒瘋，無論多不靠譜的都行！”
    “好！我小時候的夢想是長出一對翅膀飛躍太平洋，飛躍北極圈！”
    子琳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鄭賢卻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雖然長不出翅膀，但我會坐飛機越過太平洋，越過北極圈。”
    今天他說話沒一句靠譜的，但說的話卻比任何時候都認真：“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被反複逼問的鄭賢眼睛一紅緊走幾步將子琳抱住：“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你在一起，一直到最後一天，最後一分，最後一秒，我會想你一輩子，念你一輩子。記得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想做的每一件事。記得我兩過的每一天。”
    感覺到鄭賢身上的複雜情緒，他實在坐不住了：“有什麼事你對我直說。”
    “那張化驗單……”話到口中，還是說不出口。子琳明白了，急忙道：“那張化驗單是假的！那天我去檢查，有一個人對我聊了幾句就把我帶到別的醫院做的檢查，後來我才反映過來那是醫托。單子有問題。”
    鄭賢沒有說話，這都這時候，還在騙他，單子有問題，難道護士會騙自己嗎？而且自己走的時候醫生正在叫號，下一個就是子琳，他會做舍近求遠的事？還有醫托這種低級的騙術還能騙的了他？
    “你別騙我。我已經想通了，承受的住。”
    子琳嘴角微抽，這哪裏有承受不承受的問題，根本是沒有的事！
    “我真沒病。”
    “你沒病？沒病為什麼不讓我碰你？上一次我打在你腰上，你就疼的變了臉色，其實你一直都在忍，我早該察覺，卻還一直怪你。”
    “我真沒病！”不到萬不得已，子琳還是不想說出事實，可他有時候又是個笨嘴拙舌的人，除了一個勁的強調事實，他真想不出如何說謊。
    鄭賢一笑：“好，沒病，我幹嘛非要你承認有病？來繼續吃飯。”
    他深吸一口氣，眼見這事是說不通了，一把掀開自己的衣服，指著貫穿腰上的傷口
    “我不讓你碰我，是因為這個傷沒好，我從三亞回來那天，剛好遇到幾個人要綁架你媽，我和他們打了一架，受了傷。因為我怕你和鄭朗寧發生衝突，所以我不想讓你知道。就這樣，我根本沒病！”
    鄭賢愣住了，看著他腰間結疤的傷口，非要把它的真假看穿，傷口周圍已經長肉，褐色的疤有變紅的痕跡，看了許久鄭賢心裏不是滋味。
    “你要不信可以回去問你媽，這件事應該不是鄭朗寧所為。你不要衝動。”
    他已經沒心思聽子琳說什麼，滿腦子都是那天他泛白痛苦的臉色：“那天你是不是特疼？”
    “還好。”
    剛說完鄭賢就撲到子琳肩上，抵著腦袋卸下這幾個小時裏所有的疲憊和慌亂，他也想罵他幾句，為了隱藏一件事說了多少謊，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你能活著就好，再也不要嚇我。羊排你就別想吃了。”
    “……”